“可是一样有人同她吃茶听她诉苦。”
“你肯付账,还怕没人来充听客。”
“你肯来吗?”我问。
“不会的,你们两口子不会的。”她狡桧的说。
我当然希望不会。
略有假期,她就往外跑,走遍大江南北,能够为一个毕加索画展飞一次巴黎,不停的吸收,除了好学,也得有那个jīng力。没生育过到底两样,像我,元气大伤,一条背脊骨坐久了都直不起来。坐长途飞机好比受刑,苦不堪言,可免则免。
买了成套道具去做健美cao,一下子孩子病了,一下子佣人请假,有时候自己懒,大多时候有约会,一年的学费学不到十次,给丈夫讽刺数句,索xing退出,仿佛什么都做不成了。
没有恒心是我们这gān太太的通病,不比外国人这种xing格上,肯同自己狠心,咬紧牙关来做。
比四嫂六嫂qiáng是没有用的,既不屑同她们伙在一起,又不够资格同外国人平起平坐,这是我的苦恼。
没有人正视我的烦恼,都认为我太舒服太空闲想得太多,自作自受。
外国人诧异的说:“不满现实?至少你在生病的时候可以尽qíng休息,我同你说,多少个发寒发热的早上我巴不得死在chuáng上,一了百了,不必再撑住写字楼。我最大的敌人是闹钟,哈哈哈,每早一响巴不得把它睬个稀巴烂。”
笑得她。
过完年就听见她找到男朋友。
六嫂说的:“以为是什么大老倌,原来是个小职员。”
真势利。
不过我也有同感;真的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人。挑这么久,如果嫁洋人,至少有名衔,嫁唐人,也不该是泛泛之辈。
丈夫去打听过,回来说:“不算是小职员,收入颇丰厚,而且公认是个人才。”
“样子如何?”
“很稳重。”
“英俊吗?”
“男人要英俊gān什么?”丈夫不以为然,“男人最重要有学问,第二要人品好,余不重要。”
他说得很对。
“漂亮会玩的làng子岂可托终身。”
“对不起,你要问请你开口,你同外国人这么熟,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我却真开不了口,怕外国人怪我多事。
一直憋着,见面也不提,希望她主动说起。
不过似她这般注重个人私隐的人,一百年不提起也不稀奇。也许只是普通朋友。
过数月,传说渐渐沉寂,仿佛没那回事。
我又问丈夫,“是否疏远了?”
“我怎么知道。”
“去做探子呀。”
“对不起。”他笑,“我不懂探听隐私。”
但到底还是把消息带来:“那位先生列美国去了。”
“怎么好好的又冷下来?”我大失所望。
“他移民。”
“外国人为什么不跟着去?”
“她不喜欢美国。”
“什么,外国人不喜欢外国?”
“哎,猜不到吧。”
我忍不住,便跑去问她,“你怎么不趁机到美国去瞧瞧?”
“瞧什么?我一年上七次,有哈好瞧。”
“我以为你会习惯美国。”
她微笑。
我埋怨,“你老毛病又来了,人家急着住外国跑,你却悠悠然留下来。”
她第一次直认不讳,“是的,一窝蜂的事有什么好做。”
“可是跟你前途有关。”我急。
“我的前途?”她哈哈地笑出来。
我马上后悔,还有什么人安排白己的道路比她更好,我担心得太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