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可为站起来。“谢谢,我这就去医院。”
他隐隐有泪光。
丹彤教他感动了。
上一次被读者感动是两年前,一名聋哑人士用手语向丹彤表示她的小说今不幸的静寂世界添了颜色与声响。
丹彤为这个叫明珠的读者叹息。
过两日,正在家赶稿,大厦司阍拨电话上来。
“朱小姐,有一位访客,是王可为先生,可以让他上来吗?”
丹彤犹疑。“我下楼来,你请他稍等。”
她套上便衣下楼去。
王可为在等她。
他略微憔悴,一看到丹彤便开启小小录音机。
丹彤听到一个沙哑微弱的声音:“朱小姐,太好了,愿与我说话,我是明珠,
其中一名忠实读者,多谢的鼓励。”
丹彤耸然动容。
写作人多数感qíng充沛,否则,如何在书中道尽悲欢离合。
一方面,王可为也已泣不成声。
丹彤一发一言。
王可为站起来告辞。
丹彤叫住他。“医生怎么说?”
“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丹彤一颗心直沈下去,无言。
“再见,朱小姐。”
“保重。”
王可为双目通红地转头离去。
丹彤发觉他穿错了袜子,一只灰,一只黑,真难为了他,人最怕有qíng,有qíng即老。
她悄悄回到楼上,构思半晌,决定写一个短篇,叫做伤逝,半晌,又划掉,将篇名改为冬至。
可是到底略嫌做作,又搁在一边。
与编辑王小姐说起,她劝说:“同qíng心别太丰富,现今世上许多人患绝症。”
“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的丈夫。”
王小姐笑。“这话教我想起一位女士的话来,她青chūn已过,未婚,一日,感慨说适龄男xing几乎全部已婚,要找对象,最好到殡仪馆门口去等,看哪个鳏夫哭得最伤心,大可上去自我介,贪其多qíng多义。”
丹彤亦苦笑。
“那忠实读者,也不枉一生了。”
丹彤不语。
当晚,她把最新小说原稿影印了一份,准备下次见到王可为,让他带到医院去给明珠阅读。
这是她唯一可做的事。
果然,王可为又来了,他们照例在会客室见面。
这次,他脸色更坏,沮丧到极点。
丹彤把小说jiāo给他。
他说:“明珠已不能看字,我只可以读给她听。”
丹彤鼻子一酸。
“最后关头已经到了。”
“亲友都知道了吗?”
“我们没有亲友,双方都无父母,我唯一的姊姊在外国。”
丹彤为之恻然。“在哪家医院?”
“慈恩医院。”
这时,背后有人咳嗽一声,原来是编辑王小姐到访。
王可为匆匆告辞。
王小姐特地去看他用什么jiāo通工具。
“原来开一部日本车。”她注意到车牌号码。
丹彤问:“找我gān什么?”
“追稿。”
“有一日,不做编者,我不做作者,我们就不用再做朋友了。”
王小姐说:“当然,谁还高兴侍奉。”
“是吗?”丹彤有点失望。“那我真永远不敢退休。”
“只要一日大红大紫,一日有我们这种小编辑低声下气的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