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有无法jiāo通的思维阻隔。
这个可怜的人,萼生相当同qíng他,他因个人理想离开国家、家乡、亲人,已有多年,他无法回去,家人无法出来,孑然一人,靠着日益褪色的政治本钱,苦苦在外国支撑下去,每次站到台上表演斥责指摘自己的国家与政权时,再也没有新意,听众一日比一日减少,地位动摇,终有一朝会坐冷板凳。
学生是他唯一的希望。
象关世清那样愿意写入狱记的学生。
理想渐渐变成生存的伎俩。
萼生走出校园,她没有回头看。
回到家,她问母亲:“有没有我的信?”等了多天了。
“你在等谁的信?”岑仁芝诧异。
照说,现在肯写信的人已经很少,有甚么心事,讲电话,重要文件,靠传真。
“一个朋友的信。”
这样惆怅的语气,黯然的眼神,可见一定是异xing朋友,谁?女儿已不小,在这个时候动感qíng,起码有三分真意。
“你为甚么不写信给他?”
“他一直没有把地址给我。”
“你没问?”
萼生拾起头想半晌,叹口气,十分吞吐地说:“他不是自由身。”这样形容,也算正确。
做母亲的不禁略为焦虑,“有妻室之人?”
萼生苦笑,“不不不,那种人可以随时释放自己,一个人不离婚,只得一个理由,就是他不想离婚,同失去自由沾不上边。”
岑仁芝更加焦虑,“那么,他置身牢狱?”
“也不……,母亲,请不要担心,他只是我一个敬爱的朋友,其中并无儿女私qíng。”
岑仁芝经验老到,阅历丰富,闻言微微笑,“那些微差距,你分得清楚吗?”
萼生点点头。
她等的信,于一个星期后抵达陈府。
接到,见贴着中文字样邮票,内心一凛,连剪刀都不找,信手撕开,抽出信纸,一看,就呆住了。
是陈萼生自己笔迹,纸张由记事部撕下,此到原封不动的寄返给她。
再看信封,地址姓名还是她亲自写上去的,萼生趺坐在沙发中,堕入失望深渊,她记得吩咐过酒店职员:刘大畏如果找她,把信给他,刘大畏假使没再出现,把信寄返给她。
他没有再回酒店。
信由酒店职员寄到加拿大。
这是封由陈萼生寄给陈萼生的信。
她把壳信纸翻来覆去查看,一丝端倪也无,这样qiáng大的失意,要靠沉默及酒jīng来抵抗。
岑仁芝一直留意女儿的动态,“这就是那封信?”
萼生喝着啤酒,轻轻答:“信,甚么信?”
岑仁芝放下心,由此可见这件不乐观的事已经结束,没有机会进步发展的感qíng,越早死亡越好。
“萼生,你决定转甚么系?”
“天文物理。”
“萼生。”岑仁芝轻轻责备。
“真的,那是是与世无争的一个科目:永远没有机会卷入是非旋涡。”
岑仁芝指着女儿大笑。
萼生瞪着母亲,不明其所以然,有甚么好笑?
岑仁芝摇着头,“啧啧啧,萼生你怎么可以忘记。有史以来最庞大的一宗学生运动,就是由一位天文物理教授协助策划,结果酿成天大悲剧。”
萼生愕住,不由得垂下头。
“你自己考虑清楚吧。”岑仁芝走开。
天下没有安乐土,岑仁芝隐姓埋名过了这么些日子,终于还被掀出来,qiángbī接受锋头,以及承受锋芒带来的一切后果。
不到一会儿,岑仁芝又探头进房,“萼生,你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