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的确不想我一个人到处溜,兰兰妈曾给她金石良言,“丈夫丈夫,一丈之外就出毛病了,所以要盯得紧!”
两个礼拜,可去的地方多呢,唉,算了。
多多休息也有好处。
一天下午,忽然接了一个电话,我一拿起听筒就问:“兰兰吗?”
那边不出声好一回了,才说:“王医生,我姓君。”
她?她来找我gān什么?
“王医生,我身上有点病,如你有空,请你来看一看,好不好?”她声音哑哑的。
“什么毛病?”我怀疑,“我看得了看不了?你平时看惯董医生,最好找董医生。”
“董医生憩暑。”
我想我也在憩暑,这女人也很够烦的,怎么老认牢了我。
“王医生,麻烦你了。”
“什么病?”我终于问,“我好带药。”
“外伤,我在泳池旁滑了一jiāo。”
“啊,小事。”我放心说。
“唔,麻烦你了,清你下楼,我车子在等你。”那姓君的女人说。
我拿着电话往露台下看,果然见那部劳斯莱斯就在下面。这女人厉害,晓得只要她开了口,便十拿九稳。
我说:“好,我马上来。”
“谢谢你,王医生。”她放下了电话。
到了她那里,两个女佣人又换了新面孔,仍然待我一般的殷勤。
我进到屋屋,佣人说她在书房里,我跟进去,书房又是漂亮的书房,来不及打量布置,只见她一个人坐在暗角里,叫了一声“王医生”。
我放下药包,笑道:“太不当心了,”
她哑声说:“可不是,又烦你了,王医生,若我还有旁人可求,决不烦你。”
这句话倒是说得很心酸,也算是实话,她的确是无人可求,这我是明白的。
“跌了哪里?”我问。
她始终坐在暗角里,我把窗帘微微提起一角,见了她的脸,真正吓了一跳。她嘴唇破了,肿着,嘴角积着瘀血,一只眼睛上角也裂开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另外一只眼白里全是红的。手臂上包着白纱布,也有紫黑色的血渍。
我说:“这不是jiāo摔的,你是被人毒打了。”她不响。
“这种伤我不会治,你要进医院,额角要fèng针,嘴唇放血,手臂上怎么了?”我拉了她一下。
她闷哼一声,痛得脸色发白。
我伸手按她胸下,我说:“肋骨断了。”
她看看我,神色惨然。
我问她:“谁做的?”
“王医生,我不去医院,求求你治我。”
“我治不了!”我吼道,“谁毒打你?说!”
“我自己在泳池旁滑一jiāo,真的,王医生,你不治我,我也只好这样了。”
我转头叹息。“几时的事?”
“今早。”
“今早为什么不找我?现在都五点了。”
“怕你没起身,不便。打电话去医院,医院说你休假,又考虑了很久,实在没奈何,才到你家找你。”君qíng说。
我说:“你躺下来再说。”
“不能躺,痛。”
“我先找个中医来替你续骨。别笑,他们有他们的好处,不然就得进医院打石膏。”
我用她的电话拨了几次,找到两个中医,一会儿都来了。
她是疼得全身全脸都是汗,始终没哼一声,坚qiáng起来倒真坚qiáng,又替她验了内部,没有大碍。然后由我替她打止痛针、抗生素、破伤风针。我笑:“这叫作中西医会诊。”她笑了没有,我看不出来。
我替她用棉花细细抹净脸上的gān血,敷了药,再看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