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周志qiáng同家真说:“我们退休之后,电子科技进入科幻世纪,你看过他们的电脑动画没有?神乎其神,叹为观止。”
“我最欣赏环球无线电话,地球上四百万平方哩无远弗届,同神话中顺风耳一般。”
“我沉迷诸电子游戏不能自拔。”
“最喜欢哪一种?”
周志明说:“盗墓者罗拉!一次万圣节,在商场见一女郎扮作罗拉:大辫子,紧身衣,短裤,两把自动步枪用皮带缚在雪白大腿上,我忍不住喊出来:‘罗拉!’”
大家忍不住笑。
“哎,”志qiáng说:“英雄出少年,那是我们那几套板斧全体过时。”
家真摇头,“不,我不会那样说,是我们这一票人披荆斩棘开了路,后起之秀才能一步步跟着走,做到jīng益求jīng,我不会否定我们的努力,我们的成果。”
“家真好乐观。”
“家真说得对,昆生,你说是不是?”
昆生笑眯眯,“但凡许家真说的话,对我来讲,字字珠玑,毋需商榷。”
志qiáng说:“愚忠!”
志明说:“贤妻们,听到没有?学一学昆生姐姐。”
就这样,闲话家常,努力生活,日子一天天过去。
许家真每年除夕斟出香槟,与妻共饮。
他抱怨:“香槟一年不如一年,好一点的像克鲁格简直要用一条右臂去换,其余的味如汽水。”
昆生安慰:“一家人在一起,喝果汁也不妨。”
家真立刻会意,“昆生,你讲得对,我太罗嗦,我老了,像老太太。”
昆生笑,“你有无发觉若gān男人老了比女人更唠叨多嘴。”
“多谢你提醒我。”
他老了吗?
细胞解体,一部分老却,一部分随父母兄弟死去,内心一小撮记忆,却时时年轻。
许家真常常做梦,他回到一块大糙地上,依稀记得,像是蓉岛一座木球场,他在糙地上拔足飞奔,风在耳边呼呼擦过。
大哥与二哥在前边笑着叫他:“家真,快些,快些”,他像腾云驾雾似,越跑越快,凌空飞了起来,朝大哥二哥追上去。
还是未能忘怀,醒来无限惆怅,依然心如刀割,足足叫他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昆生在医院里位置年年高升,现在,他们叫许家真为“祝医生丈夫”,佳儿选读生物科技,努力解读遗传因子密码。
由母亲指点他功课,佳儿已不大做机械玩具。
幸亏许家真已取到博士学位,谋到一个教席,误人子弟,不愁寂寞。
女学生打扮叫他吃惊,可用衣不蔽体四字形容:上衣短而窄,遮不到腰,裤头落在肚脐下,随时会掉下似。ròu感,但欠缺美感。
坏品味不分新旧老少,都不敢恭维。
家真专心教书。
他在课堂重拾自我,同事们喜欢他,因为他毫无侵略xing,学生们挤到他讲座,因为他风趣和蔼。
大学yù升他做行政工作,他即时婉拒,坦白说:“我不懂那一套,那是另一门学问。”
其他同事知道了,有点酸溜溜:“许家真确实名士,可是他家财亿万,无所谓升级或否,他来讲学,不是赚钱,而是来送钱。”
无论做什么,总有旁人发表伟大评论,许家真置之不理。
放了学他每日风雨不改驾车到医院接妻子。
年轻的护理人员看见他打完招呼就艳羡地轻轻说:“祝医生几生修到。”
“祝医生本身也才貌双全。”
“他们相敬相爱到说话声线低得像细语。”
“哎,我对婚姻要求不自觉提高,更加难找对象。”
“许博士本来很忙,为了家人,结束生意,此刻每星期只教十多小时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