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是三个月。”
“你相信只有三个月?”
我叹息,“思龙,我相信你说的一切。”
“但是他没有给我爱。连欺骗的应允也没有。”思龙说。
“你现在仍有见他?”我问。
“见到也只像陌路人。”
“你从来没有爱过他?”
“开玩笑?当然我爱他。十年。”她说,“我这个人是他创造的。我的刻薄直接锋利,全部是他的翻版,只是翻得不大好。”她哑然失笑。
“现在呢?还爱他?”
“我倒希望爱他,那么jīng神有寄托。爱与恨都是好的,”她显得无可奈何,“除此之外,也只有工作了,时间总要打发,我们太可怜,竟要把宝贵的时间打发掉。”
“我们……就这么完了?”
“我想是,扬名,你呢?”
“我想与你在一起一辈子。”我说,“我爱你。”
“可是扬名,我们有过很多愉快的时间,对我来说,一生人如果有一次这样的机会,已经足够,我们有什么遗憾?”
“思龙,你对感qíng的要求,就止于此?”
“扬名,我不懂得如何要求,”她说,“我一生的生活中没有任何长久的经验,你叫我怎么做才对?”
“你总要结婚的。”我说。
“为什么一定结婚?”思龙问。
“年纪大了,有个伴。”我答。
“就为了一个伴?”她诧异的问。
“是。就为了伴。”我现实的答。
“两个七十岁的人对着坐——你觉得很好?”思龙问,“扬名!你还不至于那样吧。”
“思龙,居移体,养移气,你与我是两个世界里的人。告诉我,你七十岁的时候会怎么做?”
“看书,睡觉,养猫,等死。”她苍白而向往,“死。”
“你不怕?”
“怕什么?死,当然是怕的。”
“不,不怕一个人寂寞?”
“但是我一生人都惯xing地寂寞,你几时见过我联群结党地享乐过?我不喜欢人,我从来不想讨好他们,现在我致力于不想得罪他们,可是你看,还是有人找了私家侦探来查根究底。他们不肯放过我。”思龙说。
“现在你打算做什么?”我说。
“忘记这个世界,也让这个世界忘记我。”思龙笑,“应该不会难吧,世界忘记我,顶多只需要三天。”
“在石澳隐居?”
“是。”她说。
“不去欧洲?”我说,“我以为你会去别的地方。”
“到处都一样。”她说:“到处升起来的都是这个太阳。”
“你希望怎么样?”我抚摸她的头发,“移民到另外一个星球去?”
“是,如果可以的话。”她笑笑。
我与她平安地闲话家常,仿佛结了婚,做了多年的夫妻。但事实上我们即刻要分手了。
我说:“思龙,我知道有妇之夫最喜欢说一句话:我的妻子不了解我,但是我实实在在的告诉你,我的妻子真不了解我,与你谈话,多么高兴。”
思龙转个身,打个呵欠。
“很多男人对你这么说过吧。”我问。
“你要我怎么回答?”思龙笑问,“你想听是抑或不是?”
“没关系,只要你爱我。”我说。
“扬名,你将会怎么做?”她问,“以后的日子很长。”
“我……”我想了很多,“我会回去。”
“回去?回什么地方?”
“回美眷那里去。”我说。
思龙诧异:“她会收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