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海枯石烂_作者:亦舒(16)

2017-03-15 亦舒


    杏友这才醒觉,也许母亲真的在病房里,她特地来接丈夫同往一个更好的地方。

    杏友跪在父亲病chuáng边,“妈妈,你真的在这里吗?”想到父亲终于可以与爱妻团聚,也许不是坏事,他苦苦思念她多年。

    “妈妈,我也可以跟着一起来吗?”

    没有回音。

    这时,忽然有人在她身后叫:“杏友。”

    她转过头去,看见周星祥站在她面前。

    “杏友,”声音中充满怜爱,“不要怕,你还有我。”

    杏友再也忍不住,号淘大哭起来。

    周星祥紧紧抱住她,把她的脸按在胸前,“嘘,嘘,别吓到庄老师。”

    杏友不住抽噎。

    “我一早到你家,没人应门,急得不得了,找到庄老师学校去,才收到坏消息,我已与医生谈过了,否友,我会接手,你别害怕。”

    庄郁培一直没有完全苏醒。

    下午,学生络绎不绝地来采望他,多数只在chuáng边逗留一刻便离去。

    杏友这才知道父亲是这样受学生尊重。

    第二天,庄国枢太太先来。

    看到周星祥,有点意外,颔首招呼。

    这位端庄大方的太太努力与病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尽力安慰杏友。

    “你那房的叔伯可有什么表示?”

    杏友冷冷地摇头。

    “杏友,我们愿意鼎力帮忙。”

    杏友倔qiáng而坚定,“谢谢你,我自己会办妥一切。”

    “有需要通知我。”

    杏友送她出去。

    到了第二天早上,本来已在弥留状态的庄老师忽然伸了一个懒腰,他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哎呀,大梦谁先觉。”

    杏友连忙过去叫他,“爸,爸。”

    庄老师微微笑,声音像一条丝线般细:“如璧,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那笑容-那间凝住,有点诡秘,有点凄惶,杳友立刻知道父亲已不在这个也界上。

    她想撕心裂肺地尖叫渲泄心中的悲痛,可是一时间只能够呆呆地站着。

    周星祥走近,握住她的手。

    那天晚上,庄国枢亲自到清风街来表示关切,杏友又一次婉拒了他的好意。

    他放下的一张支票,也被杏友稍后寄返。

    周星祥办事能力叫杏友钦佩,他镇静敏捷,从来没有提高过声线,已经十分妥当。

    家里继续有庄老师的学生前来慰问。周星祥一一招呼,他说:“我也是庄老师的学生。”

    家裹热闹了一阵子,整天都有人客陪杏友说话,周星祥唤人送考究的茶水糕点糖果,客人坐得舒服,一两个小时不走。

    杏友的悲伤得以压抑下去。

    这才想起,“星祥,你不是应该回家去了吗?”

    他笑笑,“没关系,这里有要紧事,我多陪你一阵子,杏友,我们到欧洲散心可好?”

    杏友征住。

    “先到伦敦,再去巴黎,你不必带衣物,我们买全新的。”

    对周星祥来说,讲同做一般容易,他立刻替杏友办妥旅游证件,带着她上飞机。

    那一个星期,无异是庄杏友一生中最恢意的几天。

    他们住在皇家伦敦摄政公园的公寓内,天天到最好的馆子吃各式各样名菜,杏友一切听他的,他从不叫她失望。

    有时一掷千金,有时不花分文,逛遍所有名胜,他们同样享受露天免费音乐会,可是也到夜总会请全场喝香槟。

    自早到晚,两个年轻人的双手部紧紧相缠,从不松开。

    “杏友,快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