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海枯石烂_作者:亦舒(41)

2017-03-15 亦舒


    一曲既罢,掌声如雷。

    小男孩脸带微笑,一再鞠躬。

    他有圆圆脸蛋,圆圆大眼,不知在什么地方见过。

    庄太太在这个时候忽然轻轻说:“我答应过你,他会得到最好的照顾。”

    在该-那,杏友僵住。

    她的鼻梁正中如被人重拳击中,既酸又痛,顿时冒出泪水。

    她握紧座位扶手,想站起来,可是一点力气也无。

    周元立,这孩子是周元立。

    只见他下了台,立刻有一大班人簇拥着他,其中一名正是老好彭姑。

    彭姑抱起他,有意无意往庄太太这边转过来,似要让杏友看清楚。

    小元立正在顽皮,原来有音乐天才的他私底下不过是个活泼的五岁儿,他拉着彭姑的耳朵在絮絮不知说些什么,彭姑例着嘴笑了。

    杏友已经泪流满面。

    席中还有周夫人及她媳妇王庆芳,那周夫人把小元立接过去搂在身边,待他如珠如宝,不住抚摸他的小手,庄太太说得正确,周元立的确得到最好的照顾。

    这时其它小朋友轮流上台表演。

    庄太太低声说:“这位大师傅只录取三名学生,看样子周元立会独占鳌头,周家啧啧称奇,不知这天份遗传自何人,他们三代做生意人家,对乐器没有研究,可是现在已叫人全世界搜集名琴。”

    杏友不出声。

    她母亲,也就是小九立的外婆,对音乐甚有造谐,曾是室乐团一分子,弹中提琴。

    她轻轻拭去泪水。

    庄太太轻轻说:“杏友,我们走吧,陪我吃晚饭。”

    杏友低声说:“还没宣布结果。”

    庄太太微笑,“一定会录取,你替我放心,周家已经给学校捐了十万美金。”

    杏友低下头。

    他们家作风一成不变,一贯如此。

    庄太太拉拉她,杏友知道一定要听庄太太的话,否则,以后就没有这种机会了。

    她俩悄悄离去。

    走到大堂,后边有人叫她,“庄小姐。”

    杏友一回头,原来是彭姑,她追了出来。

    “庄小姐,看见你真好,我时时在外国时装杂志读到你的消息。”

    杏友紧紧握住她的手,说不出话来。

    庄太太说:“我们还有约会。”

    “是,是。”彭姑给杏友一只信封。

    她回转礼堂去。

    杏友上车,打开信封,原来是周元立的一帧近照,小男孩神气活泼,大眼睛圆溜溜,长得有七分像杏友。

    世上还是好人居多。

    庄太太叹口气,“杏友,我也不知道做得对不对。”

    连她也落下泪来。

    杏友反而要安慰她,不住轻拍她手背。

    两人都无心思吃饭,就此告别。

    杏友一回到公寓就接到电话。

    “庄小姐你快来染厂,他们把一只颜色做坏了。”

    她立刻放下一切赶着去。

    可不是,紫蓝染成灰蓝。

    说也奇怪,将错就错,该种颜色非常好看,似雨后刚刚天睛,阳光尚未照she的颜色。

    杏友正沉吟。

    她终于说:“我们就用这个颜色好了。”

    染厂内气温高,她出了一身汗。

    回到家,淋浴之际,才放声痛哭。

    第二天,双眼肿得似核桃,只得戴着墨镜上班。

    阿利看看她不出声。

    中饭时分她揉着酸痛双眼。

    阿利进来说:“当心哭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