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海枯石烂_作者:亦舒(5)

2017-03-15 亦舒


    姑妈十分吃惊,“似你这般少年得志,还需流泪?”

    “压力实在太大,写得不好,盼望进步,又无奇迹。”

    姑妈笑不可抑,“懂得自嘲,当无大碍。”

    我忽然说:“姑妈,希望我们可以常常见面。”

    “应当不难,你忙吗?”

    “我颇擅长安排时间,只恐怕你抽不出工夫。”

    “我最闲不过,”她笑,“一年只做十多款衣棠,平日无事。”

    “好极了。”

    背后有人问:“什么好极?”

    我连忙叫他:“爸,杏友姑妈在这裹。”

    “竹友,你女儿很可爱。”

    父亲却劣评如cháo,“不羁、骄傲,父母休想在她身上得到安慰。”

    我只得瞪大双眼。

    杏友姑妈笑道:“这真像我小时候。”

    父亲连忙说:“杏友,怎好同你比。”

    她却牵牵嘴角,“记得吗,家父也教书。”

    母亲采头出来,“怎么都在这里,找你们呢。”

    百忙中我问姑妈要电话号码。

    她给我一张小小白色名片。

    我双手接过,“我没有这个。”

    她笑笑说:“有名气的人不需名片。”

    唉呀呀,这下子可叫我找地dòng钻。

    只见她高姚身段,长发梳一个圆髻,端的十分优雅。

    我同思明说:“看到没有,老了就该这样。”

    思明诧异地说:“有她那样的身家名气,当然不难办到,又独身,自然-洒清秀,并非人人可以做得庄杏友。”

    我心向往之,走到角落,细看卡片上写些什么。

    只是简单地写看:庄杏友,杏子坞时装,以及纽约与本市的电话号码。

    大伯伯的长子其聪走过来,笑问:“找到偶像了?”

    “可不是。”

    “最近好吗,听说你做了国际作家。”

    “十划尚无一撇,别开口就嘲笑我。”

    “你看我妈,整日游说他人放弃祖父家当。”

    “你放心,我本人早已弃权。”

    “忆,果然是好女不论嫁妆衣。”

    “家父与我对生意完全不感兴趣,广生出入口一直由你家打理,你与其锐二人劳苦功高,我无异议。”

    其聪感动,“这─”

    “说服三婶母恐怕要费点劲。”

    其聪但笑不语,神qíng不甚尊敬。

    这时他两个五岁与四岁大的儿子走过来找他,看见了我,缠住不放。

    我叹一口气,“姑奶奶不好做,来,小的们,跳到我身上来。”

    两只小瑚獗闻言大笑大叫,都挂到我眉膀上,我努力表演大力士。

    思健摇头,“不知是哪一个国家的大作家。”

    思明加一句,“身上那套名贵服饰就这样泡汤。”

    “不知是天才还是疯子。”

    其锐的儿子们奔过来也要抓人,我喊起救命。

    这样到散席,已经筋疲力尽。

    父亲微笑,“又说不来,来了又这样高兴。”

    “唏,既来之则安之你听过没有。”

    母亲忽然问:“你说自修像不像杏友?”

    父亲忽然丢下一句:“自修这一代多享福,怎么同我们比。”

    母亲领首,“是,否友的确吃了很多苦。”

    我伸长脖子,“可否把详qíng告诉我。”

    母亲不愿意,“过去的事说来作甚。”

    “不要那样贞洁好不好,”我央求:“讲给我听,谁家闲谈不说人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