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信子_作者:亦舒(43)

2017-03-15 亦舒


    她并没有发觉,邀我吃茶,替我放好糖,加进牛奶,递给我。

    她高兴的说:“既然你那么讲,我就不去理发店了——”她迟疑一下,“男人是不是都喜欢长头发?”

    我一颤,抬起头。

    她已经离开了宋家明,问这个话是什么意思?她还认识什么男人?除我之外,并无他人,我的心剧跳起来。

    她说下去,“我很怕他们会找到我,目前最安全的地方是他们已经搜过的地方,我明天搬回楼上住。”

    我点点头。

    她忽然悲哀起来,“少堂,我想起-句老话:天下虽大,无容身之处。”

    “你暂时先别怕,”我安慰她,“我会尽力帮助你。”

    她低头不语。

    “来,”我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带你到一个好地方去吃顿饭。”

    我与她自前门走出去,如果有人守着这幢大厦,前后门都一样避不开。

    榭珊说:“我没有发觉追踪的人,一张生面孔都没有,令我更加惶恐——我们不说这个,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我可以看到她眼中的恐惧、惭愧没有保护她的能力。

    我带她到意大利小馆子吃比萨。

    榭珊的姿容吸引了邻座的客人,让她出来亮相是非常不智的事,但我不禁为她骄傲,呵,男人的虚荣心,我愿意一辈子呵护她。

    离开餐馆,我与她在街上散步,她对我说,她从来没试过独自在街上逛,宋家的四兄弟一向是她的保镖。

    我忽然说:“那时候,你是一个王妃。”

    她闭紧嘴唇,不想再说宋家的事。

    她很兴奋,频频告诉我,外边的世界比她想象中的更自由更活泼,她想她会适应。

    我凝视她,我问:“你是真的不回去了?”

    她答得很快,“死都不回去。”

    我放心了。

    回到家,瑞芳来开的门,她面有愠色,一见我便把我拉在一旁。

    “你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撒哪一个谎。

    她说:“我全知道了,宋约翰在里头等你!”

    我的心一跳。

    “你以为你逃得过他们那种人的眼睛?你白白惹事。人家夫妻不和,只有劝人家和好,你却帮人家的老婆东藏西躲,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心沉下去。他们果然又一早知道了。

    “现在人家来要人,你这个台塌得可真到家。”她愤怒地埋怨。

    我已许久没有看到瑞芳发脾气了。

    我呆着一张脸看牢她。

    客厅里传来宋约翰的一声咳嗽——“少堂,你回来了?”

    “是。”我横着心走出去。

    “少堂,我是来要人的。”他开门见山说。

    “她不会跟你们回去。”我说。

    “要她亲口对我说,我才回去回复。”他答。

    “积克,”我说,“你们为何不放过她?”

    他说:“少堂,这是我们的家事。”

    “可是她——”我忍住了。

    宋约翰注视我良久,忽然怪异的笑,“少堂,你以为——你以为她出走是为你?”

    我愤怒,涨红了脸,大声地答辩:“我是她惟一的朋友!”

    宋约翰叹口气,“少堂,你带我到她那里去,我不想直接去敲门,她到底还是我们家少奶奶。”

    我转头,瑞芳站在门口,瞪着我。

    宋约翰很尴尬,转过了头。

    瑞芳冷静的说:“把地址告诉他,少堂,我们不管别人的家事,为朋友出力,担关系,都是可以的,但我们没有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