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拉拉他的领带。
他嘲笑地说:“你说是谁爱上了谁?”
“来,我也带你到一个地方。”
兴致勃勃,把他带到我的小公寓。
面积实在小,他总以为还有一扇门不知躲在什么地方,一打开可以通向宽阔的厅房庭院,但没有了,总共才那么一点点大,他不服气,一直找。
“家具呢,什么时候搬来?”
“快了。”
“这里哪比得上我为你置的地方。”
“但这是我的家,死在这里也无人gān涉。”
他摇摇头,不予置评。
“你可以来看我,”想一想又说,“抑或你只对太太们有兴趣。”
他变色,这句话说得太厉害。
说话一直这样难,太轻没有作用,略有诚意便得罪人。
他忽然变得非常软弱、一句半句话都使他不快,他知道何故,我也知何故,都有点恍惚。
再进一步没有意思,已经要送房子,再下去是给家用,又重复十年前旧故事。
我黯然,两人都不出一声。
他不再忌讳,把我送到门口。
我也在大门口按铃,费事爬露台。
很想陈国维亲眼看见,免得他老问,是谁,那人是谁。
那人可以是任何一个人,稍微肯假我以辞色的人,即使只是游戏,也使我苏醒活转来。
陈国维没有看见,他出去了。
趁他不在,继续收拾工作,没想到时机一到,会这么决裂,过去十年几乎每日都想出走,但没有勇气实践,此刻却做得不费chuī灰之力。
一直要为陈国维留个颜面,现在不必了,三小姐对他有始有终已经足够,何劳其他女子忠心耿耿。
我不过是陈宅里一件家具,摆了那么久,在等于不在,谁也不会去注意它,索xing自己生脚走开,好过被主人丢给收买佬,还要贴数十元搬运费。
所有行李浓缩在两只大皮箱里,一切首饰都还给他,无牵无挂,自己穿着粗布裤躺在chuáng上休息。
人真是奇怪,华丽铺排起来,可以无穷无尽地伸展出去,但在不得意的时候,又不介意委曲求全。
搬离华厦,身躯活动范围减少,心灵活动范围却大大增加,不得不作这样的自我安慰,实在不能再留在这里,因为已失讨好主人的本能。
小时候的爱娇撒痴再也施展不来,陈国维最喜欢的质素已完全消失。
我心安理得地入睡,没有再梦见母亲。
朦胧间只希望以后也不要再见到她。
忽然之间,觉得脖子有一阵凉意,是谁,谁在泼水?
挣扎,想避开,但那阵凉意不绝,惊醒,看到陈国维坐在chuáng对面,瞪着我。
他手中握着一大把珠翠玉石,而我胸前,也搁着数串宝石项链。
原来冷冰冰的是这些东西。
睡前已将卧室房门上锁,但陈国维还是进来了,难怪,他有每一把匙,他是主人。
故意不露出意外、恐慌、厌恶,只qiáng笑问:“这是什么?”
他沉声说:“都是你的。”
“已经说过不要。”
轻轻把项链扔开,它们曾经装饰过一个失意的女人,她除了钱什么也没有,所以她也并不吝啬这些身外物。
“你嫌什么?”
“我没有,”不敢对他不敬,“只是我不再需要这些。”
“海湄,让我们离开这里,我带你到天涯海角,随便你挑选什么地方。”
他总不肯承认我俩之间已告终结,人都有这个毛病。
“你在此地还有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