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罗_作者:亦舒(23)

2017-03-15 亦舒


    我推开他跑到浴间去照镜子,只见颈项处血涔涔而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轮到我喝他了,我一手用毛巾掩着伤口,一边骂:“这把刀搜出来你是要坐牢的,香港是法治地区。”我拨电话。

    “你gān吗?”大个子害怕,“你报警?”

    我没好气,“我叫朋友来送我进医院,免得染上破伤风。”

    电话接通了,我说:“婀娜,到大英医院急症室门口等我,我受了伤。不严重,还能说话就不严重的。”

    我取了门匙下楼,大块头跟着我。

    我怒问:“你还想怎地?”

    “我不放心你。”他据实说。

    “放心好了,我死不了。”我没好气的说。

    我俩坐一部车子到医院,婀娜早在门口等,急得什么似的。

    她扑过来说:“怎么回事?”她惊叫,“哟,一颈的血。”

    “受了伤。”我说。

    婀娜马上说:“不是意外吧。”

    我看看身边的大个子,“说是我自己割伤的好了。”

    婀娜说:“不如转到私人医生那里。”

    “不行,”我说,“伤口痛,而且再折腾,我怕失血过多。”我们一行三人坐在急症室中,轮到我,医生洗gān净了伤口,就说不像是意外,医生瞪着我:“想自杀是不是?下手又不够重,这样于浅浅拉一刀,女朋友就送你来医治了,是不是?小伙子,自杀也是犯法的。”

    太冤枉了,我几乎哭出来。

    而婀娜面色不好看,活脱脱便像那负气的“女朋友”。

    医生替我敷了药,-嗦半晌,就差没把我送到警局去,我铁青着脸跟婀娜解释来龙去脉。

    我骂大块头,“若不是打老鼠忌着玉瓶儿,我再也不放过你,非得叫你尝铁窗风味不可。”

    婀娜劝道:“你别用力了,伤口挣裂了才麻烦呢。”她又向大个子说,“敏敏先生,你也是个读过书的人,怎么一上来就动刀动枪?”她很气,“慕容琅又不在他那里,你怎么叫他jiāo人?”

    我很感动.我第一次发觉,婀娜护我,像母jī护小jī似的。

    婀娜说下去:“人家不爱你了,要离开你,终归是要走的,你拿刀搁她脖子上,她还不是要离开你?益发惹她讨厌,多么不智,男人大丈夫在感qíng这件事上要拿得起放得下,哪有人像你这样,走遍天下来出丑。”

    “说得好。”我鼓起掌来。

    可是敏敏哲特儿却像个孩子似的哭起来。

    我与婀娜面面相觑。

    大块头,昂藏六英尺,一头鬈发、大胡髭,忽然像婴儿似大哭,我们不相信一双眼睛,发楞。

    我喃喃地说:“曼陀罗,女人都是曼陀罗。”

    婀娜一听就发怒,“发痴,阿要发痴哉。”她说,“我再也勿要理你们的事,以后脑袋与身体分家,也不要再来通知我,我爱莫能助。你们一些芝麻绿豆就炸了起来,我怎么办?我有事找谁去?”

    我顿时大急,“婀娜,送我回家。”

    婀娜喝道:“不送!”

    她自顾自的走了。

    大块头停止了潸潸的眼泪,问我:“我怎么办?”

    “你真是个喜剧人物,”我说,“有本事自尼泊尔追到我家,你就可以再追到慕容家去。你何去何从,关我什么事?”我拂袖而去。

    回到公寓中,我将大门下了三重锁,明天就找人来安装大铁闸,这种事可一不可再。

    我还没来得及伸长双腿,家里的司机来了,好家伙,一副奴才相,他说:“三少爷,老爷有事跟你说话,叫你立刻去一趟。”铁青着脸。

    我火冒三丈,指着他骂:“他是老爷,怎么你忽然也有个老爷格?真命老爷还是我亲生的爹,你左右不过是个奴才,居然狐假虎威起来,你算准了我气数已尽?你当心你的狗头,我告诉你,待我翻身之日,我咬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