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师傅家生活十多年,忽然听见陌生人说几句话,就立刻相信了,反转身来当师傅是仇人,」她声音渐渐疲倦,「你是师傅,你可会心灰意冷?」
她站起来,拂袖回屋子里去了。
金瓶独自坐在凳上苦恼。
师傅早有准备,一定有人通风报信。
「秦聪,是你。」
「我不做这种事。」
「那么,是玉露。」
「整个师门都出卖你?」秦聪十分讽刺。
金瓶伏在膝上。
秦聪替她按摩肩膀,「稍安毋躁,师傅这次是来看病,你实在不应惹她生气。」
「什么病?」金瓶愕然。
「我也是刚才知道,她明天入院做手术割除肝脏肿瘤。」
金瓶瞠目结舌地站起来。
「去,去向她道歉。」
金瓶奔进屋去。
玉露正替师傅收拾衣物,师傅看见金瓶,挥挥手,「你且去忙你的事。」不想与她多说。
秦聪把她拉走。
「这一阵子你一开口就是与师傅算账,不是要自立门户,就是控诉师傅拐带,是谁挑拨离间,你为什么那样相信他?」
金瓶说不出话来。
「一切待师傅熬过这一关再说可好?」
金瓶用丝巾包了一大包芍药及玫瑰花瓣给师傅当枕头。
第二天一早六点钟起来送师傅进医院。
她竟不知师傅已经病入膏肓。
医生向他们详细讲解病况,最后问:「王女士是你们什么人?」
秦聪答:「老师。」
医生讶异,「你们三人只是她学生?」
他以为三个神qíng萎靡眼睛发红的年轻人是至亲。
他说下去:「自病发至今,只有三个月时间,手术已是最后一步。」
玉露忍不住流泪。
金瓶把手搭在她肩上。
医生说:「你们可以进去看她。」
师傅已接受注she,神qíng镇定,但十分疲累。
金瓶不敢向前,只见师傅对秦聪与玉露都有吩咐,最后才轮到她。
「过来。」师傅终于叫她。
金瓶走过去蹲下。
师傅看着她叹口气,「你的生父并非高贵的大学教授,你来自乡间,父母极大可能是佃农,这样简单的事,验一验去氧核糖核酸便有分解,何必猜疑。」
金瓶伸手去握住师傅的手。
师傅忽然笑了,她的面孔出乎意料地年轻娟秀,「你去自立门户吧,出来之后,我也该退休了。」
「我——」
「也许我的经营手法确是不合时宜了,意兴阑珊,数十年啦,唉,盼望的人却还没来,」声音渐渐低下去,说话已经迷糊。
金瓶守在师傅身边,动也不动。
渐渐腿部麻木,她站起来,走了个圈子,窗外天色已暗。
她听见师傅唤她:「金瓶子。」
金瓶连忙过去扶起师傅。
「给我喝一口蜜水。」
金瓶喂她喝水。
「我从来没有同你说过我的经历。」
「师傅就是师傅。」
「记住,金瓶,不要相信男人。」
金瓶一怔。
「你看,为了救一个人,我甘愿牺牲这双手,可是,最终那个人嫌弃我,离开我。」
金瓶握着师傅的手不放。
「有一段时间,我似仿佛已忘记这件事,可是今日又不甘心,陈年往事,统统想转,耿耿于怀,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