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使苏西堕落_作者:亦舒(6)

2017-03-15 亦舒

    “你来了。”他说。

    除此之外,没别的话。

    有时也说:“来,替我把这份资料储入电脑。”

    通常,那个监视人会露出极度不安的神qíng来,像一只猫被人扯住尾巴倒吊一样。

    渐渐他瘦下去,考究的西装与衬衫越来越大,似只空dòng的壳子。

    然后,他进了医院。

    晚上六时,德萨斯厅。

    一走进去,便看到一大瓶huáng玫瑰,她jīng神一振。

    她向领班说出她约的人,恃者连忙带她到一张空桌坐下。

    苏西想喝酒,可是太阳还未下山。

    她听人说过,日落之前喝酒,是堕落行为。

    苏西嗤一声笑出来。

    她不知身后已经站着一个年轻人,津津有味看着她。

    等到发觉身边有一道影子,才转过头来。

    她十分讶异,这不可能是朱立生,这人不过三十,不不,甚至不超过二十六岁。

    果然,他伸出手来,一边说:“家父有事临时赶往新加坡,他失约了,叫我来招呼。苏小姐,我叫朱启东。”

    苏西反客为主,“你好,请坐。”

    “家父说抱歉,改天再请苏小姐。”

    因本来见的是他父亲,苏西不禁老气横秋、视朱启东为晚辈,顺口问道:“读书还是做事?”

    那朱启东有点迷惑,这个一头鬈发的年轻女子与他一般穿白衬衫蓝布裤,他从未见过女子有那样旺盛的毛发,一转过头来,他看到天然浓眉,小扇子似的睫毛,与一双炯炯大眼。

    朱启东有点失魂。

    他故意必恭必敬他说:“已经在做事了。”

    这时,苏西已经知道语气不对,有点造次,可是一时下不了台,只得死挺,轻描淡写地问:“gān的是哪一行?”

    朱启东顺她的意,诚惶诚恐地答:“我是一名小儿科医生。”

    啊,他的眼睛出卖了他,笑意自他眼角飞溅出来,沾到苏西脸上。

    “怎么会有空?”

    “我正放假。”

    “你时时放假?”

    “不,刚参加无国界医生组织到蒙古乌兰巴托回来。”

    苏西探探身子,“去gān什么?”

    “我负责帮助当地儿童医治fèng合兔唇裂颚。”

    苏西凝视这个年轻人,肃然起敬,可是嘴巴仍然问:“没有薪酬?”

    “是志愿行动。”

    “自备粮糙?”

    “正确。”

    “乌兰巴托是个怎么样的地方?”

    “夏季白天气温升至摄氏四十五度,可以把柏油路晒至guī裂。”

    苏西耸然动容。

    她不出声了。

    朱启东知道他面试已经及格,松一口气。

    半晌,苏西试探地问:“我可以叫一杯啤酒吗?”

    “当然。”

    太阳落山了,金光she到苏西毛毛的鬓角上,把她白皙的脸衬托得似安琪儿。

    朱启东听见他的心在说话:这是一见钟qíng吗?

    他看着她贪婪地喝起冰冻啤酒来,天真地呀一声,眯起眼,qíng不自禁地表示享受。

    物质世界里,有这样平常心的女子已绝无仅有。

    父亲叫他招呼她,他却已决定追求她。

    她是谁?不知道,也不重要。

    朱启东心思dàng漾。

    只听得苏西问:“你可拥有诊所?”

    “不,我在大学医学院任职。”

    呀,他不急急替孩子治伤风感冒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