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已经知道。”她怔怔的。
“将来我同左思熟了,我会同你骂他,叫他对姐姐说话态度改一改。”我笑说。
司机已把车子驶离工厂区。
“没想到他终于告诉你了。”左淑东低下头。
我不出声,比起左淑东jīng致的修饰,我简直是个垃圾岗。但我没有不安,各人有各人的风格,在纽约七年,养成这种自信。
“本来我不应该主动找你,但我好不容易看到文思找到这么好的朋友,怕你有什么误会而同他生疏,这就是我的罪过了,”她很紧张,“我把有关证明文件都带出来了,我们确是亲姐弟。”
“我相信,”我讶异说,“不必看文件吧,你们俩有一模一样的鼻子及嘴唇。”左淑东怎么会有这样怪的举止?
她似松出一口气,没一刻神经又再度绷紧,“请不要告诉文思,我见过你,答应我。”看样子她怕极文思。
“我答应你。”我说。
她这才放下心来。
“王小姐,你大概不明白我们之间的事吧。”
我按手在她手上,她手是冰冷的,我温和地说:“将来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明白。”
“我没看错,你真是个好女孩子。”她非常感激。
只有罪人才肯原谅罪人。
我抬起头,“前面是火车站,我在此下车比较方便。”
我与她道别。
毫无疑问,早十多二十年左淑东也是个美女。女人长得好,到迟暮特别凄惶,彷佛除了留不住的美丽之外,一无所有,故此急急要挽回什么,尽力修饰。
女人长得不美,老来反而横就横,无所谓,倒出落得大方潇洒。在十多岁的时候,人人也都说过,王韵娜是个不多得的标致女。
那时邻校的男生,在放学时间齐齐聚集在我校门口,为只为看王韵娜一眼。
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被吓得不知所措,坐在班里不敢出去,后来劳动校长叫校役送返家去,又叫家长来接。
此刻都不相信这些事曾经发生过,此刻我是个最普通的女人,也愿意这样终老。
到十六七岁,已习惯人们的目光,其实也没有什么稀奇,每个女生都有男朋友等放学,每个青chūn女都有细致皮肤,结实大腿,穿起运动装,当然惹人注目。
年轻人闪烁的眼睛,透明的嘴唇,晶莹的肤色,往往吸引中年人,令他们幻觉可以捕捉一些逝去的青chūn。
我吸引的是滕海圻。
十九岁,刚进大学,因为知道自己的优点,故此不肯设固定男友,每天约会不计其数,连早餐都有人请客。
虽然这样年轻,也已经有隐忧,同姬娜说:“现在不玩就没时间了,过二十一岁便得忙找对象。”于是一天之内,最多约过五个男友,单是换衣服已经忙得兵荒马乱。
那时真好,呶一呶嘴便有男生意乱qíng迷地死而后己。
我不禁失笑,瞧,没老就已经想当年。
因此遇到滕海圻,方觉棋逢敌手,其实……他要揿死我,不过如捻死一只蚂蚁。不过当时年轻,不知道。
火车轻微摆动,我在这节奏中瞌上眼沉思。
第一次看到滕,是什么日子?一直不敢回首回忆。是秋季?是初chūn?
喜在天气刚刚有一点点转暖,便穿白色低领T恤,冒着重伤风之险作làng漫状,又喜在太阳标未褪色时穿透孔毛衣及灯芯绒裤子,热得满头大汗,以示标青。小女孩也只不过有这数道班斧来突出自己的xing格。
是穿白T恤还是毛衣时遇见滕?一定是这两个时节的打扮勾牢他的注意力。
他当时,是父亲的新合伙人。
他已近四十,然而一双会笑的眼睛,比一切大学一年生还要灵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