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遥远的地方(最心爱的歌)_作者:亦舒(23)

2017-03-15 亦舒


    看着程岭的小脸半晌,他忽然问:“你真愿意留下来?”

    程岭一怔。

    印大轻轻说:“稍后才去注册,你还来得及。”

    程岭讶异,“来得及什么?”

    “来得及后悔。”

    “呵不,”程岭笑,“我不退缩。”

    印大内疚了,转过头去,“有许多事,我末曾对你说。”

    “不要紧,我慢慢就知道了。”

    印大叹口气,搔搔头皮。

    “我们说到——”

    “是,买莱,莱市场在晚上七八时会把若gān卖不掉的鱼ròu蔬果贱价推出,今晚我带你去看。”

    “老大,”印善佳也起来了,“这些事,留给我办好了,你不如早日回新加坡去。”

    印大不去理他。

    老三又说:“别在程岭面前者讲我坏话,”

    程岭忍不住加一句:“他才没有。”

    老三嘀咕,“是吗,那我为什么有个绰号叫不成才老三?”

    程岭笑了。

    正在笑,忽然又沉下脸:为什么这样高兴?离乡别井,举目无亲,怎么笑得出来?真没心肝。

    她连忙低下头。

    稍后,程岭换上养母生前最喜欢的玫瑰红色旗袍套装与鞋子,刚刚合身,又借用了那管不知是什么人留下的口红,随印氏兄弟出发去婚姻注册处。

    稍微经过打扮的程岭明艳照人,使印大心生叹息。

    他对老三说:“看到没有,这是一朵鲜花。”

    老三没好气,“你别看死我是那堆牛粪。”

    印大先生驾驶一辆小轿车前往市中心。

    停好车,下来,已有途人回头朝程岭张望。

    注册官是位洋妇,一看,十分意外,这分明是近年无数过埠新娘之一,但她们通常huáng瘦黑,个子矮小,不谙英语,这一个却与众不同。

    洋妇连忙朝新郎看去,她失望了,他配她不起,一眼便知他是劳工阶层,指甲也许捆着黑边,一脸凶相。

    太可惜了。

    待出示文件时,洋妇看到又想,十九岁?这分明是伪造文件,这女孩至多只有十六岁,若无证据揭穿他们,这批新娘多数在中国大陆出生,只在香港领取宣誓纸作为出生证明。

    洋妇忍不住问程岭:“你几岁?”

    谁知程岭深谙其中奥妙,咪咪笑,用纯正英语对日:“我不会讲英文。”

    洋妇为之气结。

    随他们去吧,这必定是另一宗买卖婚姻,她只是不明为何新娘笑靥如花。

    印大先生顺利成章做了证婚人。

    程岭在证书上签字,合法成为印善佳的妻子。

    印大替他们拍照留念。

    她竟抽不出时间来写一封信给弟妹报平安,待照片印出来再说吧。

    下午,换上便服,程岭跟着印氏兄弟满市跑。

    印大说:“做任何生意的秘诀不外是尽可能最低价人货,尽可能最高价出货,每一角利钱都不容轻视。”

    这时老三冷冷cha口;“老大,这么jīng明,你为什么还没发财。”

    程岭这时开口了:“阿佳,大哥说话,你少打岔。”

    印大一怔,噶,这是程岭第一次对丈夫发话,他连忙注意事态发展。

    只见印三被妻子一句话过去,居然作不得声,讪讪地擦鼻子,只自喉咙中发出咕咕声。

    他吃瘪了。

    暖,程岭压得住他!

    印大大乐,例开嘴笑,他这个媒人到此刻才得到些少乐趣。

    程岭这时问:“大哥,你方才说到,每一分利钱都重要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