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全蚀_作者:亦舒(29)

2017-03-15 亦舒


    “这是我们间的秘密,别说给人听。”

    言声白玉般的面孔比往时更像一座雕像,她整个人如沉湎在不知名的世界里。

    我忍不住说:“言声,把我也带去好不好?把我也带去。”

    说完又后悔这样孩子气。若果她听得懂,不知要取笑我到什么地步。

    那日几乎不想走。

    回到家又检讨自己的qíng意结,什么意思呢,多数只不过是病人爱上医生,鲜有医生爱上病人。

    为什么?为言声的缄默?为她的美貌?

    我们从来没有jiāo通过,连一个眼色都没有,那究竟是为什么我用尽心思与耐力在她身上?

    单称赞自己是个好医生是说不通的。

    我昏沉的睡了。

    迷蒙问有人在chuáng边推我。“星路星路——”

    我勉qiáng睁开眼睛,“谁,是言声,言声——”猛地想起不可能是她,马上闭上尊嘴。

    “星路,是我,太澄。”

    “什么时候,你怎么进来的?”

    “电话没人应,你又没锁门。”

    我太恍惚,神经衰弱便是这样的。

    “太澄。”我说着要撑起来,无奈力不从心,头重脚轻,又摔倒在chuáng。

    太澄用手摸摸我额头,“哟!发烧,医生也生病。”

    我一摸,可不是。

    连忙叫太澄替我拿药箱来,我取出药片自己服下。

    太澄微笑,“多么方便。”

    我定下神来,“太澄,是你。”

    她既好气又好笑。“自然是我,你病迷糊了。”

    “你不生我气?”

    “气,怎么不气,”她悻悻然,“把你当大哥一样,二十年来你都不对我说真话,一直骗我。”转口我都变成她们的大哥。女人的一张嘴。

    “我没有骗你,OK,我承认没说老实话,但我从来没骗你说你的画同毕氏并驾齐驱。”

    “你真坏。”

    “我不承认。”

    “你狡辩。”

    “太澄,你原谅我。”

    “我不原谅你,会来看你吗?”

    我松口气,乘机说:“太澄,给我喝杯水。”

    她给我开水,扶起我,我一口气都灌下去。

    “可怜。”太澄说,“平时大把人围着的英俊小生,病了也就是病了,没人照顾。”

    “什么时候?”

    “才晚上十一点。你早睡是不是?”

    我整个腮都是滚烫的,可真的病了。

    “太澄,定华要嫁人。”我说。

    “是,她告诉我,我马上决定把我那只钻表送给她,她一直喜欢,等朱雯回来,我们会得商量一下,看看怎么替她庆祝。”

    “怎么,你们言归于好?”我很意外。

    太澄瞪我一眼,“你这人,说什么话?我们一直都很要好。”

    嘿,听听她语气!

    女人。

    睁着眼睛说谎话面不改容呢,岂有此理!

    她说下去:“她们两个人都出嫁了。”

    “可不是。”

    “剩下我,”她轻轻说,“一事无成,没有事业,没有爱qíng。”

    “你还在诉若?”我说,“那么其他的人怎么办?”

    “我同表哥谈足一个晚上。”她说。

    啊,我惊异,她没有把他抽筋剥皮?器量比我想象中大呀。

    “表哥说我如果真的喜欢画画,那么就得下苦功,那么就算没有天才,不能成名,也可作为消遣。

    “你不是早已成名了吗?”这不是假话,王太澄这个名字在画坛确不是无名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