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雪海_作者:亦舒(21)

2017-03-15 亦舒


    她笑,缓缓伸一个懒腰,并不言语。

    隔很久,她说:“我有点倦,今天晚上可有空?一起吃顿饭。”

    “在这里?”我有意外之喜,我喜欢这栋房子。

    她点点头。

    “可以带叮-来吗?她会爱上你的书房。”

    “自然。”

    “那么我先告辞。”

    “八点再见。”她又伸个懒腰。

    香雪海此时的神qíng似只猫。

    我要设法找到叮。年前从日本带回来给她的无线电话派上用场。她把电话放在车里。

    叮-问:“找我有什么事?”

    我向她报告。

    “呵,你同她言归于好?不是说最讨厌飞扬拔扈的女人,忍无可忍吗?”

    我尴尬,“现在对她比较有深切的了解。”

    “是吗?几时你对孙雅芝也恐怕会有比较深切的了解。”

    “你到底来不来?”

    “你应当问‘你到底去不去’,不,我不去。”

    我气结,“纵容未婚夫同旁的女人晚饭,后果堪虞。”

    “人家把你当小老弟,我才不怕。”叮-说。

    “当心。”我说。

    “你要走,我也没办法啊。”隔着电话,都可以看到她挤眉弄眼的表qíng。

    我问:“今天晚上,你到底忙什么?”

    “有熟人带我去听一位老伯表演二胡,据说曲子全部是即兴的,爵士二胡,问你受不受得了。”

    真受不了。

    我俩挂上电话。

    再次到香家在旧山顶道的家,态度就自然得多了。

    香雪海换上件黑色丝衣,正在喝白兰地,头发梳个髻,神qíng很稳定,朝我身后张望一下,问:“女朋友没有空?”

    “她,像广东人说的,百足那么多爪,又云:有尾飞铊。”

    “可是你不介意。”

    “不,大家都有自由。”

    “真好,能够像你们这般相爱真好。”

    “谢谢。”我笑着。

    她替我斟酒。

    饭桌上摆着三个人的座位。

    小菜很丰富,一股荷叶莲子汤香味扑鼻。

    我忍不住想:如果叮-尝到,她一定会向厨子拿菜谱。

    我说:“好酒,好菜。”

    她还是不提公事,仿佛诚心诚意只为请我吃饭。

    我不负她所望,吃得很多。

    我说:“独个儿在香港倒也不愁寂寞,可以去的地方不少吧?”

    她答:“一半倒是为公事奔波。对于做生意,我真是没学会已经意兴阑珊,要极之有冲劲的人才能做一个成功的商人。”她的语气有点肃杀。

    她整个人都是低调子。

    我问:“黑色,你偏爱黑色?”

    “才没有那么罗曼蒂克,黑色最容易穿,又不用配搭。”她微笑,“人们往往把最简单的问题想得很复杂。”

    “黑色很神秘。”我说。

    “你的叮-,她大概喜欢白色吧?”香雪海说。

    “不出阁下所料。”

    “又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因其纯洁?”

    “因其清慡相。”

    “是不是?理由亦很简单。”

    香雪海是否在暗示我把她估计得太神秘?

    音乐轻轻传起,是一支华尔兹。

    “跳舞吗?”她问,“你们年轻人会不会华尔兹?”

    “看看,你也不是那么老,我们之间不过是一两年的分别,”我站起来向她微微欠身,邀她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