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气真酸腐,像那种失恋的穷酸。
“孙雅芝怎么骗你?”我查根问底。
老三激动起来,“大雄,原来她已是两子之母,大雄,那个大孩子已经八岁,她骗我。”
八岁?真看不出来,我听了倒也一怔,保养得那么好,真不容易。
我安慰他,“她没有骗你,她只是没把真相说出来而已,这其中有很大的分别。”
“孩子与那男人一直住在马来亚槟南,”赵三呕心,“那男人把结婚证明书及孩子的出生纸全带来,想敲诈一笔,我叫他回家,把孙雅芝也带着走。”
“什么时候的事?”我问。
“今早。”
“你一一不能爱屋及乌?”我试探。
“她骗我,我不能原谅她。”赵三咬牙切齿。
“她开头有说明她是圣处女吗?来,来,老三,我们做人总得公道一点呀。”
“钱全在她手上,我现在不文一名,我老子要是赶我出去,我就完蛋。”
我瞪着赵三,这根本不是与一个女人分手的原因。
多少男人为女人倾家dàng产,含笑饮砒霜,还不是深深地爱着,赵三在那里乱找借口,这其中别有隐qíng。
“你现在想怎样?”我问。
“我先要得到父亲的宽恕。”
“那太容易了。”
“我决定与雅芝分手。”
我调侃他,“你想清楚了?钱是要不回来的。”
他摆摆手,“钱我不计较。这女人太丑恶,太丑恶,我以后都不要见到她。”
不久之前的安琪儿,此刻变为魔鬼。
他重新把头藏在膝盖中,看得出他深深地痛苦着。而这痛苦,也正像公子哥儿一切的痛苦,至多能够维持七十二小时。
赵老爷穿着真丝的唐装衣裤,飘飘然从外回来。
“哼,”他说,“回头了吗?”掩不住的喜色。
我说:“回来就算数,往事一笔勾销。”
“花掉我三千万,就这样算数?”赵老爷说。
我笑说:“罚他在厨房洗三十年碟子如何?”
“三千万买一场chūn梦,”赵老爷感慨,“当初我赚第一个三十万,简直要我老命。”
“罚他到日内瓦或苏黎世去面壁思过罢。”我说。
赵老按下电话钮,跟管家说:“替我接卫斯理先生,说我闷极,想听他说有关前世因果的故事。”
我苦笑。
我是赵老,我也想知前世怎么会欠下这种儿女债。
“大雄,谢谢你,这里没有你的事了。”赵老跟我说。
我礼貌地告辞。
返家途中我想:三千万,赵三确有付出代价,孙雅芝这样的女人,三五十万都是巨款,杀jī焉用牛刀,真冤。
叮-不在家,一台子的缩微型录音带。
我无聊,随手放进录音机里听,是叮-的声音。
开头我觉得好笑,她仿佛在自言自语,听久了才知道她在跟一个人说话,她叫那个人“医生”,我猜想那是一名心理医生,可怜的叮-,她有什么烦恼?
叮-说:“……我结婚。”
医生唔地一声。
“但是这个人呢,又很使我失望。”
“说下去。”
“说他坏,他又不坏,说他好,他又不好,他没有太大的本事,没有太多的金钱,也没有太多的时间,他只仅仅懂得照顾自己,而我需要的,是一双qiáng健的手臂,可以供我倚靠。”
叮-的声音是悲哀而失望的。我听得愕住。她在说我?太可怕了,这个模棱两可的人,竟是我吗?我不由自主地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