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去楼空,我不相信眼睛。这是什么意思?叫我出去买一趟东西,回来人人都已离开,竟把我留在这里?
在书房中,我看到香的保镖之一,坐在书桌面前抹一管猎枪,他慢条斯理,仔仔细细的拭抹,听见我的脚步声与喘气声,并役抬起头来。
我问:“香小姐呢?”
他谨慎地放下枪管,“香小姐要我同你说一声,关先生,她走了。”
我金星乱冒,“什么?”
“她与医生已经收拾好走了。”保镖的声音冷得如冰,“叫你不必找她,你找不到的。”
“为什么?”我抓紧那个保镖的外套领子,嘶声问道。
他瞪着我,“关先生,一个人要死的时候,总能有选择的自由罢。”
我撕心裂肺地叫,“但是她明明选了我,她明明已经选了我。”
保镖举起猎枪,向窗外瞄了一瞄,又放下。
“告诉我,她还说了什么。”我哀求,“说呀。”
“香小姐说,因为治疗的缘故,她会一天比一天丑,她不想有人看着她变成一具骷髅。”
我颓然倒在沙发上。
保镖取起猎枪,“保重,关先生。”他走了。
整间屋子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无限寂寞地缩在沙发一角,越缩越小,我巴不得身体可以蜷缩得像一只犰狳,变成一只球,仿佛那样做,便可以解决我内心的痛苦。
我继而大声嚎叫起来,直至声线嘶哑。
我冲进厨房,将所有的酒取出,狂饮,醉至在地上打滚呕吐,心中不住响起保镖说的话,“一个人临死,总有选择的自由。”
她不想我看到她临死挣扎的怪象。她有她的理由。
一连三大,我没有吃过一粒米,我醒了又醉,醉了又醒,我浑身发臭,一时哭一时笑。我距离发疯只有一线之隔,我想我是濒临崩溃了。
让我在这所人迹不到的别墅烂死吧,谁在乎?活着有知有觉,给我无限苦楚,五脏像是有野shòu在噬咬,死了无知无觉,乐得舒服。
我痛哭,我至爱的人要离开这个世界,但是我束手无策。我不能帮助她,我枉为男子汉,我还活着作甚。
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日子,一日醒来,我发觉自己躺在长沙发上,脑后枕着椅垫,一个温柔的声音叫我,“大雄,来,喝碗茶。”
我方才觉得口渴,骨碌碌就着那只玉手,喝下半碗茶,茶略带甜涩,一股清香,是参茶。
我抬起头,视线模糊,看很久,也没看清楚这玉人是谁,我哑着嗓子问:“是香?是香雪海?”
一块芬芳的毛巾搭在我额角,“不,我是孙雅芝,是香雪海叫我来的。”
我握着雅芝的手,“又是你。”
“是她叫我到这里来看你,她说:‘如果大雄已经离开,那再好没有,如果那傻子还在那里,那么帮他离开。’”
我挣扎,“她真的那么说?”
“是的,大雄,你躺下。”
“我在什么地方?”我问。
“我们家里。”她告诉我,“你放心休养。”
“你们家?”我胡涂。
“我与赵三的家。”
“我是怎么来的?”
“我们把你扛来的,吊了两天葡萄糖与盐水,才把你救回来,医生说:你的血几乎全变成酒jīng,多么可怕。”
“你们——结婚了?”我问道。
“是。”雅芝的声音充满喜意。
“太好了。”我衷心地说。
“喝口粥。”雅芝说。
“怎么好叫你亲手服侍?赵三不揍我才怪。”
“他不会,他把你当兄弟似的。”雅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