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有一个妆扮艳丽的中年女子走到他身边,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找你半天。"语气抱怨。
她的手不住搓揉他qiáng壮的肩膀。
他笑起来,牙齿特别闪白。
回到舱内,清流发觉一地垃圾,舱务员正在收拾。
"怎么一回事?"清流悄悄问。
珊瑚更低声,"太太发脾气。"
对一个老年人来说,生活算得舒惬了,何必还吵吵闹闹,同自己过不去。
"人呢?"
"坐在露台上。"
清流端张椅子,到露台去陪她。
甲板就在楼上,可听到细碎跳舞音乐。
老太太忽然问:"会跳舞吗?"
"那里有时间学。"有点遗憾。
"我已经没有脚。"
清流取来一条薄毯子覆在她腿上,"脚好端端在这里。"
"你怕我吗?"
清流答:"不,不怕。"
"可讨厌我?"
"你是我老板,伙计没理由会讨厌东家。"
"那么,一定是可怜我。"
"刘太太真会说笑话,你那么多朋友,环境又好,多多体恤我们才真。"
"依你说,我没有烦恼?"
"当然不是,不过亦应放开怀抱,享受人生。"
刘太太颔首,"说得真好,嘴巴真讨人欢喜,外jiāo辞令,其实说了等于白说。"
这老太太不易哄撮。
"你过来。"
清流依言蹲到她身边。
"可知道为什么你会得到这份工作?"
清流微笑,因为天无绝人之路。
"连老程都说:你长得像年轻时的我。"
"啊,是就好了。"这句话百分百由衷。
老太太听得出来,"你见过我旧时照片?"
"是。"
"怎么样?"
"美极了。"
"什么地方好看?"
"整体是个美人,可是,一双眼睛最活最逗人。"
老太太笑了,"是,人人都那么说。"
真有三分像她,也不枉一生。
"可是,为什么忽然之间,人老珠huáng,白发苍苍,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掩脸悲泣。
清流叹口气,刚想站起来,老太太却伸手来抚摸她的面孔,这次,在她脸颊上出力掐了一下,清流痛得眼泪都几乎流出来,苦苦忍住。
她掩住脸平静地说:"人总会老,曾经年轻过,漂亮过,理应心足,应该庆幸才是。"
说罢,推着老太太进屋。
直到上chuáng,脸颊仍然疼痛。
半夜,又起来两次,伴老太太上浴室。
若不是年轻力壮,也做不了这份工。
天蒙亮老太太才睡稳,因此,清流也一直睡到九点多。
是珊瑚推醒她。
"太太起来了?"她朦胧问。
"你一定要先起chuáng。"
"是,是。"
珊瑚帮着收拾衣物,"也真有你的,教训起老太太来。"
清流赔笑,真像吃了豹子胆。
"她特别听你,换了是别人,花瓶杂物早住你头顶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