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羁的风_作者:亦舒(37)

2017-03-15 亦舒


    看到清流,颓然问:"他有无留下地址?"

    "他走得很快,留都留不住。"

    刘太太低下头。

    清流不忍,轻轻问:"设法去叫他回来?"

    刘太太摆摆手,"他从来不属于我。"

    这是真的,可是,到了某种关口,不必追究真相,只要他愿意留在身边即可。

    她伸出手,想弹完那首曲子,终于颤抖的手不能完成任务,她抽噎起来。

    清流吃一惊。

    她从未见过刘太太哭,还以为她已成为化石,没想到还会流泪。

    客厅里只有她们主仆二人,其余人都累得休息去了,清流再低声问一次:"可要找他回来?"

    刘太太再次摇头。

    清流扶她进寝室休息。

    然后,她打开了大门,学余求深那样走出去。

    但愿她也可以一去不返,自由自在。

    清流朝福克大道南边走过去,只见车水马龙,整个城市笼罩着一阵烟霞,游客如过江之鲫,肩擦肩,日本人众多,都往道旁时装店挤。

    这个名都见面不如闻名,她坐在路边长椅上,深深怀念余求深。

    如果他还在刘宅,qíng况一定有所不同,他可能会建议到南部租别墅度假,摘葡萄,酿酒,又会拉队到海滩晒太阳,野餐,把所有人都哄得开开心心。

    余求深既是他们的敌人,又是他们的伙伴,短短日子,已成为不可缺少的生活调剂品,少了他,似咖啡里少了糖似。

    他一走,刘家就像没了灵魂。

    不知为什么,刘太太到最后一刻居然清醒过来,真正可惜。

    清流看过地图,知道罗浮宫就在前边,步行二十分钟可到,但不知怎地,无论如何提不起劲来。

    清流踯躅回公寓。

    huáng昏,华灯初上,道旁已有穿细跟高统子鲜红色漆皮靴子的流莺出动。

    清流用手掩住面孔,她想回家。

    可是,她早已没有家。

    清流叹息一声,回忆到极小极小的时候,每日下午放了学,母亲在cao场等她,领她回家,只有那时她才有家。

    清流落下泪来。

    她终于站起来,回到公寓去。

    正好听得珊瑚问:"我们还回到船上去吗?"

    "那真要问过太太。"

    "清流你去探一探。"

    清流轻轻推开门,看到刘太太靠在chuáng背上,一动不动,双目半瞌半闭。

    清流吓一跳,连忙急步走向前,冒失地伸出食指,去探老太太鼻息。

    谁知刘太太猛地一挡,推开她,吆喝一声:"gān什么?"

    清流人急生智,"有只小虫。"

    "你到什么地方去了,要人没人,叫你来gān什么,度假享福?"

    一切恢复正常。

    "老程先生说,我们还回到船上不?"

    "那么局促,不去了。"

    那"么,去何处呢?"

    "在巴黎终老,要不,到伦敦去。"

    珊瑚知道了,忙不迭叫苦。

    "我陪太太在伦敦住过半年,几乎自杀,天天下雨,不见天日,每日三时天黑,整晚bī着大家陪她做三千块拼图游戏,我忍不住要辞职。"

    半晌清流说:"是该让她结婚的。"

    "结了婚,那小白脸还如何有好脸色。"

    老程瞪眼,"这是什么话?"

    珊瑚立刻噤声。

    电话铃响,老程去听了回来说:"唐小姐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