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羁的风_作者:亦舒(7)

2017-03-15 亦舒


    马太太却恍然若失,"搬走了?"

    仿佛有点不舍得,当然不是真的,也许她只是在盘算,下一趟地库该租给谁,男客还是女客,学生还是白领。

    只一双小皮箧就装尽了清流的身外物。

    其中有一帧小小的母女合照。

    清流无限感慨,倘若母亲有知,看到她如此吃苦,必定心如刀割。

    她呆了一会儿,把照片收好。

    马太太又问:"有人找你的话,说你去了何处?"

    清流微笑,"不会有人找我了。"

    "万一呢?"

    清流仍然笑,"不会有万一了。"

    "那么,若果王先生来找,我怎么说?"

    清流要过一会儿,才想起房东口中的王先生即她的前同居男友王遇信。

    她的微笑并无援却,"我已经不记得这个人了。"

    她不怨他,不是他,她也会找个借口走出来,摆脱后母,她再也不愿留在那个家里。

    第二天一早,车子便来接她走。

    房东抱着孩子在窗前看着清流登上黑色大房车,不由得喃喃说:"真有办法。"隔一会又自言自语添一句:"我,我可是在这里呆一辈子了。"

    保姆工作不好做已在意料之内。

    照顾婴儿已够辛苦,看顾老人更加不易。

    早上六时已被唤醒,看护逐一解说老太太每日需要服食的药物,医生的电话地址,以及起居饮食习惯。

    "唤人铃时时在最古怪的时候响起,"看护苦笑,"在卫生间也得提防。"

    清流一味只是答应。

    "我做了整整一年。"有点自豪。

    "另有高就吗?"

    看护笑:"我要结婚了。"

    "恭喜恭喜。"

    "刘太太付的薪酬不错,储蓄一年,已够嫁妆。"

    清流连忙说:"怎么能同你比,我只是个打杂。"

    看护一高兴,又教了许多秘诀:"她骂人之际,千万不可搭嘴,只当耳边风。"

    "多谢指教。"

    铃声响起来,清流一留神,原来是配在身上的传呼机。

    "叫你呢。"

    清流连忙赶去。

    老太太坐在梳妆抬前,面孔像一尊腊像。

    "会梳头吗?"

    清流大胆踏前一步,"会。"若说试试看,一定会捱骂,已经在支薪了还说试?

    "唔。"

    清流轻轻解开老太太头上的丝巾,只见白发似丝棉,一点力也没有,前额秃得厉害,不知从何梳起。

    一旁女佣人已将梳头用品取出。

    清流看到一撮假发,心中才安定一点。

    她尽自己能力,将头发梳好,轻轻罩上发网。

    一心准备捱骂,可是老太太在镜中一看,居然甚觉满意。

    她又问:"会不会化妆?"

    "我需要一点光。"

    老太太颔首,女慵人立刻乖巧地拉开一点点窗帘。

    清流着手化妆。

    她自己平日抹一点润肤霜,可是涂脂抹粉,大抵属于女人天xing,还难不倒她。

    不过刘太太的皮肤已无任何活力及弹xing,需要一双轻巧的妙手。

    清流做得极之仔细,最后,在挑口红的时候,她大胆的选择鲜艳的桃红色。

    完工后,她去拉开窗帘,推开窗户。

    自然光探进室内,老太太抬起头,看到镜子里去,忽然之间,她露出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