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岸阳光充沛_作者:亦舒(67)

2017-03-15 亦舒


    隔壁坐着一桌上海籍中年人,正在谈论移民生涯。

    “——总是为将来啦。”

    “但现在已经开始吃苦了。”

    “先苦后甜,先苦后甜。”

    宜室瞄一瞄,只见桌子上一大碟辣味炒蚬,香气扑鼻,这样子还叫苦,可见离家别井,非同小可。

    尚知在说:“……暑假可以过来了。”

    他永远做回他自己,守住他的原则,万事由宜室变了方法来适应他。

    “房子租出我就来。”

    尚知见她终于下了气,十分高兴。

    屋子少了孩子就静,也似乎不像一个家。

    宜室有时似听见瑟瑟唤人,自动脱口应一声,才发觉只有她一个人在忙。

    星期天晚上,宜室送尚知到飞机场。

    “快点收拾东西,”尚知叮嘱,“我们等你。”

    宜室挥手向他道别。

    星期-经纪带来一对中国夫妇,那位太太看到厨房有她熟悉的烹饪设备,贪起小来,让经纪叫屋主留下给她用,宜室摇摇头,请走他们一家。

    何太太急道:“你索xing搬走,jiāo给经纪租予白种人,一了百了,住坏了至多拆卸重建,地皮还是值钱的,自己挑房客:到天老地荒还未办妥。”

    宜室遗憾:“本来两家孩子约好秋季去摘苹果及粟米的。”

    “你会喜欢多城,那是个大都会。”何太太安慰她。

    没想到周末,尚知又飞来了。

    他用苦ròu计。

    不过这样不声不响来来去去,的确用心良苦。

    宜室不悦:“这是gān吗?”

    “我不出手,明年此刻你还留在此地。”

    李尚知三扒两拨,把衣服及日用品装满两只箱子,叫搬运公司提走,对宜室说:“我只准你打一个电话。”

    宜室想一想,电话打给汤震魁。

    “证件出来没有?”

    “托熟人打听过,绝无问题。姐姐,他们说,多伦多大学的工程系出色。”

    可见都注定了。尚知连忙把新地址告诉他。

    完了尚知说:“我似为这个唯一的电话你会拨给旧qíng人。”

    宜室笑。

    “笑什么?”

    “你太天真,旧qíng人为何要来听我电话,贪图什么。”

    尚知偷偷看她一眼,不作声。

    过一天她就跟丈夫走了。

    琴瑟两女由讨知的同事带着来接飞机,见到母亲,拥着便叽叽喳喳说起这些日子所发生的趣事来,统统不记得温哥华有些什么好处了。

    同事是一位慡宜的年轻人,姓张,面孔上有颗酒涡,笑起来特别可亲,一边开车一边问李太太对多伦多熟不熟。

    宜室摇头。她只记得有一条蓉街,以及冬季在多伦多,暖气电费随时接近一千大元。

    宜室的手不停地抚摸瑟瑟的头发,琐碎地问谁替她洗头谁替她补习,一边心痛竟把她们丢下这么久。

    小张羡慕的说:“有家庭真好。”

    宜室一证,尚知己笑起来,“他还是王老五,真正苦,衣破无人补。”

    这年头,扔掉破的买新衣岂非更好。

    但是尚知显然对婚姻生活有信心,“一定给你介绍个女朋友。”

    宜室忽然想到宜家,把她也拉到这里来成家立室,岂非美事,不由得在倒后镜里细细打量起小张来。

    宿舍在大学旁边,开车往超级市场十分钟,其他的都不重要,慢慢摸自然也就会得熟络。

    小张把车子慢驶,“这是皇后公园,大学就在西边。”

    这时候尚知向宜室充满自信地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