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迟到。”
“怎么敢。”
石子下车,向他挥挥手。
她把王德晶送的大衣挂起来,洗把脸。
将来势必没有这样用不尽的体力了,这个时候叫她去打老虎她也能追三条街。
这真稀奇,有力气的时候力气多数不值钱,力气有价值之际说不定又没力气了。
听说祖母健康地活到八十三岁,最后一日还写日记,石子希望也有那样的寿命。
自图书馆出来,看到街角有一少女拉小提琴讨钱,她走过去,因为她拉的是《梁祝小提琴协奏曲》。
那少女朝同胞点点头。
石子掏出十块钱放在琴盒里。
女孩朝她点点头。
琴音里没有太多凄酸之感,大概是因为年纪轻,不懂得。
石子把外套拉严一点,走回公寓。
她用微波炉煮了一杯罐头汤,做了三文治,便忙着吃起来,一边翻阅笔记,直到时间差不多,直赴福临门。
老陈发薪水,石子发觉加了两成有多。
她大吃一惊,以前区姑娘加薪水只加五巴仙之类,新老板阔绰得多,由此可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石子焉会出声,多那百多元她荷包不知可多宽慡。
那日招呼客人,她特别落力。
老陈打算大展鸿图,为侍应生做新制服,与新台布配成一套。
石子没有意见,别的同事则说:“千万别是旗袍,穿着旗袍不好走路。”
“这倒是真的,最方便是小围裙与白衬衫。”
老陈很幽默,“我穿裙子不好看。”
石子忍不住搭住老陈的肩膊,“为了你,大家陪你穿小凤仙装。”
大家哄然大笑,以致有客人进来,大感诧异:这间唐人餐馆的侍应为何如此好笑容?
周末,石子拨好闹钟,四时起来,伸一个懒腰,梳洗完毕,做了一个暖壶的可可,往窗外一看,发觉潘国朗已经在楼下等她,看到倩影,朝她招手。
这小子,终于在清晨起chuáng。
石子穿得很暖,背上背包,锁好门,下楼去。
潘国朗朝她点头,“早。”
“没迟到,很好哇。”
潘国朗一味笑,替她开车门。
石子忽然停住脚步,“你昨夜没睡?”
阿潘笑而不答。
被石子猜中了。
坐在车上,石子斟一杯可可给他。
清晨公路上没车,jiāo通畅顺,沿途观景,十分愉快。
“去过美国没有?到了白石,两国边境很近。”
“从没有。”
“想去吗,我载你。”
“有个huáng石公园——”
“我陪你去。”
“那要待学校有假期才行。”
阿潘大吃一惊,“你还在读书?你满了十八岁没有?”
他误会她是中学生。
石子开怀大笑,这种误会一向最受女士欢迎。
“你们家在香港就务农?”
“香港哪里还有农田,我们在深圳租地种菜运到香港卖,移了民,重cao故业,老父索xing买下素里二十亩农地,据说将来像列治文那般改划为住宅地,就真正发财了。”
石子不语,华人一向有办法,到了何处在何处扎根。
“这两边是覆盆子田,你爱吃覆盆子吗,夏天一片浅紫色,很好看。”
“有无花地?”
“看花要到美国贝灵咸,chūn季那边有郁金香,你喜欢什么花?”
石子怔怔看着窗外,“我们上海人总忘不了桂花与栀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