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脚步僵在那里。
美金兑换港币九对一那年还没有如此恐怖。
那一年连男装与鳄鱼皮货一开始都即时打对折,但仍然可以维持下去。
今年下半年可真叫人费疑猜。
连季庄这种老手都清不透顾客消费意愿会不会恢复正常。
因此就忘记今日何夕。
直到老板娘递上礼物一份,她才醒觉过来,怪感激地说:“还记得这些小事……”
她的雇主笑,“记得这些也不妨碍国家大事呀,日子总得过。”
季庄笑说:“但愿人同此心。”
礼物是老规矩,金币一枚,经济实惠。
下班回到家,一家子都在等女主人,即时捧出巧克力蛋糕,陈开友笑,“不便点蜡烛了,怕有人误会罗马在燃烧。”
怎么可以没有家人。
多年来季庄以家为重,许多对女同事会嘲笑她万事自己落手落脚,自甘堕落,可是这便是她们没家,而季庄有家的原因,当然,很多人并不希罕拥有一个这样平凡的家,便对季庄来说,这是她幸福的归宿。
蛋糕由之之亲自泡制,其味无穷。
之之身旁站着张学人那小子,季庄瞄一瞄他,他混在陈家其他人等之中,如鱼得水,此时再想重新估计地,为时已晚。
不知恁地,季庄觉得他越来越顺眼,眉清目秀,一表人才,与之之同样圆圆的脸,圆圆眼睛,十分相配。第七章
吃过蛋糕,季力与吴彤下厨做寿面——“很容易,我教你,原理同做意大利面粉一样”,他如此指点爱妻。
将来无论由谁来统治这一班不中中西身分暧味的人,相信都会头痛。
季庄坐下来,拾起老祖母用过的扇子,现在这屋子,以她为大了。
张学人过来蹲在她身边,这家伙在八成机会会成为她的女婿,季庄看女儿面上,倒也不敢待慢。
只得得他轻轻说:“我父母下星期来香港渡假。”
季庄心一动。
“届时我想请伯父伯母一起吃顿饭。”
季庄即时觉得十分有面子,便点头说:“是该见个面了,令尊令堂住哪儿呢?”
“亲戚家。”学人笑笑。
季庄看他一眼,“不同你住吗?我一直有个感觉,你家好似挺大,不然不会一直纵恿之之搬出去。”
张学人剧一声涨红了脸。
季庄拿扇子拍他一下,“你订好日子早些通知我们。”
学人如蒙大赦,“是,是。”
之之过来把他救出去。
女婿是娇客,童话说不得。
陈开友走近问:“是不是求婚?”
季庄点点头,“快了”
陈开友吁出一口气,“最要紧名正言顺,我女儿不同居不私奔。”
季庄瞪他一眼,“说得好难听。”
陈开友播搔头皮,“我不反对别人家女儿这么做,也不会用有色眼镜看人家,但一到自己身上,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平日我们都说同xing恋是个人自由,倘若陈知忽然动作娘娘腔,只怕我先jīng神崩溃。”
“神经病!”
“双重标准一向很恐怖,叫人家子女勇敢地冲上去接受pào弹坦克车洗礼的有志人士,可能不准他亲生儿烧pào竹,危险呀。”
季庄不语,是有这种人的,为数不算少,一早躲到英美德法澳,然后口口声声嫌香港人不够勇敢,教香港的年轻人“起来,起来,担负起天下的兴亡,我们要做主人拚死在疆场,我们要引发地下埋藏的炸药,天翻地动,挺起心胸,冲冲冲”……
季庄真想对他们说:“这样吧,您老带着令公子令千金先冲上去以身作则,咱们殿后,看看清形才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