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声回答:「先返办公室。」
像机器一样,非开动不可。
她想起第一天上班,就不小心丢了左边隐形眼镜,只一只眼睛视物,整个人有点迷糊。
由王庇德负责带新同事游公司部门,他後来说:「人人都张牙舞爪,预备大施拳脚,只有你,寂寥地不发一言。」
他因此对她有深刻印象。
同时考进宇宙有一个叫郑巧雯的女子,时时有意无意把结球推开一点,她好站到前头去,到了第三天,结球识趣,自动退避三个位。
但是导师反而叫她:「林,这里看仔细点。」
结球父亲曾说:「一个人吃多少穿多少大抵是注定的,天大努力,不过挣多十个八个巴仙,恶形恶状就划不来,不如尽力而为,听其自然。」
如此家训下产生的孩子,自然不会请人吃包铮。
郑巧雯做了不到一年便跳槽到另一家公司,结球却不想走。
是王庇德留住了她。
这个原名叫王福和的人。
完全没有人看得穿他的底。
他统共不像徙置区工厂出来的学徒,他勤奋好学,浑身散发上进的魅力。
他衣著素净,除出蓝白灰没有别的颜色,头发指甲永远修剪整齐,只戴一只白金手表,外形看上去舒服熨贴,身份完全贴合他所说的身世。
可是,一定是有破绽的吧。
现在想起来,小思讯那疑惑的目光,他介绍女儿时紧张的神色……当时结球都没有留意。
她长长叹息。
下午,袁跃飞来敲门。
「还记得我吗?」
「略有印象,请坐。」
「我有问题请教。」
触动了结球的心事,「大家商量一下可好?我怎麽教你呢,我比谁都胡涂。」
「结球,伦敦回来,你整个人变得抑郁。」
「是吗,这麽说来,我还算有一点智慧。」
「结球,我仍然每日与思讯通一次电邮。」
「这是好事。」
他却有点不安,「对牢一个小孩诉心事,算不算过份?」
「你在电邮里说些什么?」
「工作上困难,生活中趣事。」
「那不妨。」
「真的不怕?」
「袁,你看上去十分寂寞。」
「被你说中。」他吁出一口气。
结球提醒他:「宇宙上下有百馀名女同事。」
「我知道。」
「都找不到一个知心?」
「错在我自己可是?」他反问。
结球说:「我一向欣赏对感qíng执著认真的人。」
他看著窗外不语。
过一会儿他说:「结球,王不是你想像中那样好。」
「人已经不在世上,一切都不重要。」
「不,结球,我同他出过差,他行为叫人吃惊。」
「你一定要告诉我?」
「也许可以医治你的憔悴。」
「讲来听听。」
「我们在洛杉矶开会,他每晚乘夜班飞机到拉斯维加斯赌个通宵回来,王手气并不好,至今欠我八八位数字,我有借据。」
结球低声说:「应该一早告诉我。」
「那变成离间你们。」
结球喉咙乾个,「我代他还给你。」
「我是那样的人吗?」他摊摊手。
小袁走了。
结球用手捧著头。
幸亏有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