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身女人_作者:亦舒(14)

2017-03-15 亦舒


    凌奕凯受到抢白,脸上不自然,好不容易恢复的信心又崩溃下来。

    “上哪儿?”我问。

    他说出地址,过一会儿又问,“你想到哪儿去?”

    “我想去的地方你负担不起,”我说,“省省吧。”

    他生气,“翘,你大看不起人!你真有点心理变态,仿佛存心跟男人过不去。”

    我讪笑,“你算男人?三十六块五毛的帐都要女人付,你算男人?再说,我与你过不去,不一定是跟全世界的男人过不去。”我把一口恶气全出在他头上。

    “请你在前面停车。”他气得脸色蜡huáng。

    “很乐意。”我立刻停下车来。

    他匆匆下车,我提醒他:“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

    他奔过马路,去了。

    我关上车门再开动车子。被凉风一chuī,头脑清楚一点,有点后悔,凌奕凯是什么东西,我何必喜他憎他,就算是张佑森,也不用与他说大多,小时候熟络,长大后志趣不一样,索xing斩断关系也是好的。

    这样一想,心qíng明朗起来,我还可以损失什么呢?一无所有的人。

    第二天回学校。在大门就有人叫我,“翘!翘!”

    我转头,原来是张太太,我们同事,在会计部做事的。

    “度假回来了?”我向她点点头。

    她放了两个礼拜的假。大概到菲律宾和印尼这种地方去兜过一趟。

    “可不是,才走开两个星期,就错过不少新闻,”她挤眉弄眼的说,“赵兰心与凌奕凯好起来了,听说你也有份与他们谈三角恋爱?”

    我沉下脸,“张太太,说话请你放尊重点。”

    “哟,翘!何必生这么大气,当着你面说不好过背着你说?”她还笑。

    我冷笑,“我qíng愿你背着我说,我听不见,没关系。”

    “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她讪汕他说。

    “我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我回敬她,“自己有事还管不好,倒有空理人家闲事。”

    她气结地站在那里不能动,我是故意跟她作对,刺激她,她丈夫两年前跟另外一个女人跑得无影无踪,难得她尚有兴趣在呼大抢地的当面说是非。

    这几天我脾气是不好。我自己知道。

    到教员室。我那张桌子上放着一盒鲜花。

    我呆住了,捧起大纸盒,里面端端正正躺着两打淡huáng色玫瑰花。

    是我的?

    校工放下茶壶过来,“林小姐,有人送花给你。”

    我找卡片,没找着,是谁送来的?

    全教员室投来艳羡诧异与带点妒意的眼光。

    我知道不会是张佑森。狗口永远长不出象牙来,人一转xing会要死的。这种纽西兰玫瑰花他恐怕见都没见过。买四只橙拎着纸袋上来才是他的作风。

    凌奕凯?他还等女人送花给他呢!他也不舍得的。

    想半日,身边都是些牛鬼蛇神,也猜不到是什么人。放学我把花带回家,cha在水晶瓶子中,看很久。

    谁说送花俗?我不觉得。

    晚上我对着芬芳的玫瑰直至深夜,忽然之间心境平静下来。做人哪儿有分分秒秒开心的事,做人别太认真才好。

    于是这样义过一日,第二天校长叫校役拿来一张字条,说有人在会客室等我,那人是何德漳,何掌珠父亲,东窗事发了。

    我整整衣服,推门迸会客室。

    老校长迎上来,他说:“我替你们介绍,这是林展翘小姐,我们中五的班主任,这位是何德璋先生。”他介绍完像逃难的逃出房间。

    我闲闲的看着何德漳,这是我第一次见他。有四十六七年纪,两鬓略白,嘴唇闭得很紧,双目炯炯有神,不怒而威,身材适中,衣着考究而不耀眼,比起贝文祺,他似乎更有威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