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未想到掌珠的父亲是这一号人物,恶感顿时去掉一半,单看外表,他不可能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
“早。”我说。
他打量我。自西装马甲袋中取出挂表看时间。
他说:“林小姐,我是一个忙人。”
我说:“何先生,我也不是个闲人。”
“很好,”他点点头,声音很坚决很生硬,“适才我与校长谈过,我决定替掌珠转班。”
“那不可能,我们这间学校很势利,一向按学生的成绩编班数,掌珠分数很高,一定是在我这班。”
“那么你转班,”他蛮不讲理,“我不愿意掌珠跟着你做学生。”
我笑,“何先生,你gān吗不枪毙我,把这间学校封闭?你的权势恐怕没有这么大?杜月笙时代早已过去,你看开点,大不了我不吃这碗饭,你跟校长商量,捐座校舍给他,他说不定就辞掉我。”
何德漳瞪大眼睛,看牢我,诧异与愤怒融于一色。
“嗨,没猜到一个小教师也这么牙尖嘴利吧。不,我不怕你,何先生,因为我没有对掌珠说任何违背良心的话。”
“不,林小姐,你煽动找女儿与我之间的感qíng,什么叫作‘你父亲的家不是你的家’?”
我说:“请把手按在你的心脏上,何先生,难道你认为你可以跟着令媛一生一世?你的家怎可以是她的家?”
“谢谢你的关心!”他怒说,“我死的时候会把我的家给她——”
“那么直到该日,那座房子才是她的家。”我提高声音,“你们这些人为什么不能接受事实呢?”
“掌珠还大年轻了!”他咆吼。
“那么你承认我说的都是事实,只不过你认为掌珠太年轻,还能瞒她一阵。”
何德璋拍一下桌子,“我从没见过像你这般的教师!”
“时代转变了,年轻人一日比一日聪明,何先生你怎么还搞不清楚?”
“跟你说不清楚——”
“爹爹——”掌珠推门进来。
“你怎么不上课?”何德璋勉qiáng平息怒气,“你来这里gān什么?”
“爹爹,你怎来寻蜜丝林麻烦?这与蜜丝林有什么关系?事qíng闹得这么大,校方对我的印象也不好。”掌珠指责她父亲。
“哼!”何德璋的眼光落在我身上,“她敢故意把你分数打低?”
我摇摇头。跟他说话是多余的,他是条自以为是的牛,一个蛮人。
我忍不住人身攻击他,“何先生,像你这样的男人居然有机会再婚,珍惜这个机会,我无暇与你多说。”我拉开会客室的房间往校长室走去。老校长问我,“怎么了?”他自座位问站起来。
我摊摊手,“你开除我吧,我没有念过公共关系系。”
“翘——”
我扬扬手,“不必分辩,我不再愿意提起这件事,校长,你的立场不稳,随便容许家长放肆,现在只有两条路,如果你要我留下来,别再提何德璋,如果无法圆满解决这件事,那么请我走路,我不会为难你。”
说完我平静地回到课室去教书。
勃鲁克斯的《水仙颂》。
(勃鲁克斯是美男子。只有长得好的男人才配做诗人。)
也有些人教书四十年的,从来没碰上什么麻烦,偏偏是我惹事,xing格造成命运。
而实在我是好意劝导何掌珠,何德璋不领qíng,上演狗咬吕dòng宾,是他的错。
放学时掌珠等我。“蜜丝林,是我不好。”
我耸耸肩。
“我爹爹,他是个孤僻的人。”
“你不用替他道歉,他如果知错,他自己会来跟我说。”
“校长那里,”掌珠忐忑不安的,“没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