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川说:“我以为两个人在一起只要志趣相投
程真笑起来,“过十年我们再谈这个问题,你会比较明白。”
那一夜,程真一个梦接住另一个,清晨醒来时只得四点半。
有工作的时候她从来不做梦,累得一倒在chuáng上,脑筋完全休息,现在想起来,不知多好。
她不是闲不下来,但此刻不是时候,现在唯一可以医好她的,不过是一份忙碌的工作。
她叹口气,拨电话给刘群。
刘群真好,二十四小时都维持清醒。
“刘群,工作如何?”
“同事走的走,死的死,七零八落,身为编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十分不堪。”
“为什么不训练新人?”
“从前我也问过这个问题,现在才发觉这一行的人才可遇不可求,不是在大学文学系可以随时找得到,换句话说,gān文艺工作还须天分,不是会写字会画版便胜任有条。”
程真笑,“你总得试一试。”
“怎么不试,几乎握住他们的手教他们写。”
“要随年轻人自由发挥。”
刘群叹口气,“你回来看看就明白了,事非经过不知难。”
“我这就回来。”
“只闻楼梯响,不见人下来。”
“我回来帮你。”
“此刻报馆的路线、方向、立场,都与从前略有修改,你可以适应吗?”
“我需要一份刻苦耐劳的工作。”
“到我处来做家务助理吧,程真,今日做记者不比往日,文字要较从前收敛,措辞转弯抹角,观点模棱两可,你受得了吗?”
“刘群,”程真讶异,“受不了的好像是你。”
“是,我也决定退休。”
“什么,”程真大吃一惊,“我还以为你会死在岗位上。”
“不,我已预备退下来写回忆录。”
“你要到哪里去?”
“新加坡。”蕉林椰雨,好地方。
“几时?”程真怔怔地问。
“快了。”
“那我怎么办?”
刘群忽然狰狞地笑,“你像所有忘恩负义的人一样,回不来了,哈哈哈哈哈。”
“新闻界真的打算大撤退吗?”
“才怪,许多人磨拳擦掌预迎接新纪元,程真,人各有志,你我老了迂腐了,有包袱,想不开,故不得不退下来。”
程真黯然,“是,在任何qíng形之下,都有人见风驶柁,如鱼得水。”
“连我都说混不下去,就有点艰难了。”
“刘群,你过来,我照顾你。”程真豪qíng大发。
“呸!你以为我是赵小川?一笔学费,两套衣服好过一年,你想养活我?要掘多儿个金矿,否则当心你整家都应付不了。”
程真微弱抗议,“我是好心。”
“听说小川生活得不错?”
“年轻人,什么地方都看得到风景。”
“你呢?”
“同董昕分手后qíng绪低落,毫无寄托,白天像做梦,晚间似游魂,qíng况不妙。”
“怪不得想回来投身工作。”
“我真怀念打开报纸,看到自己的专栏登在头条上的兴奋感觉。”
刘群忽然说:“这话是不是你带头讲的?太好的事永远不会大长。”
“是,是我。”
刘群叹口气,“我们已经够幸运,我从事本行已有二十年,已经够好够长。”
说完之后,她静静挂了电话。
程真qíng绪更加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