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这两年来我的家信是千篇一律的无聊,永远避免谈起婉儿,他们大概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可怜的父母亲,见了他们索xing把事qíng说明白了也好。他们大概会说:“大丈夫何患无妻。”
我默默的把行李收拾好,放在同学家,告诉他们我要回去了。他们表示诧异,我的确决定得很突然,我不怪他们。有一个同学要开车送我去火车站,我婉拒了。
我临走之前到百货公司去买礼物。我买了一只金十字架给母亲,一只金钥匙圈给父亲。金子在英国很贵,而且手工也不好,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买的。至少金子有保存价值。
然后大清早我就乘火车到飞机场去,带着一个小箱子。
我拿出飞机票,把行李过磅,上飞机坐好,缚妥安全带,要了一杯黑咖啡。
我胸口很闷,有种想呕吐的感觉,今天起来得太早了,又不想吃东西,所以才这样。神经倒不紧张,上飞机到下机场还有廿多个小时,到了印度方紧张未迟。
我有点疲倦,我靠在椅背上。我是第一个上飞机的人。
我甚至忘了买一本杂志在飞机上看。
这廿几个钟头怎么过呢?我闭着眼睛想。
一个女孩子上机了,她走到我的身边坐下,看了我一眼,有点高兴。她朝我笑笑,把化妆箱放好。她十分年轻,只有十六七岁。在这里读中学吧?我想。
她一直向我笑。
我礼貌地问她:“要坐近窗口的位置?”
她笑:“不。只是我每次上飞机,都坐在老头子老太太身边,三年来回家七次,总是没有例外,这次意想不到,你很年轻,而且是中国人。”
“人生是充满意外的。”我说。
她笑了,牙齿雪白。我茫然的想。这个女孩子,或是其他的女孩子,如果我约会她们,她们总会答应吧?然而我已经见过两个极端好的,她们显得普通而乏味。
廿二个钟头,我倒qíng愿与老太太老先生坐。
不出我所料,我身边的女孩子一直说话,我听进去一句没有听进去一句。
我回想到两年前,我丢下小令与婉儿在飞机上的qíng形。有时候我真不相信时间已经过去了,我不明白事实的残酷,我总希望回头一看,身边还是婉儿。
如果我知道与婉儿只有短短的几个月,我会把自己表现得可爱潇洒一点,以后也可以给她留一个好印象,但我怎么知道呢?我以为是一辈子的事了,所以一直紧张噜苏不肯放松她。
我黯然想:这些日子,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过我?有时候两个女孩子的形象糅合在一起,我也弄不大清楚,到底我想念的是谁。我是幸运的,至少我认识了两个这么上等的女孩子,两种不同的典型。
我吃了飞机上的食物,再要了一杯咖啡,始终没有睡意。旁边那个小女孩却睡得十五打十六,到底年纪轻,没有什么心事。
其实我也没有心事,不过是两个女孩子叫我丢不开。如今大家都长大了两年,应该淡了才是,也许她们对我都淡了,不过我没有。
飞机终于到了印度,我居然还不紧张。这些年来受的刺激太厉害了,什么都处之泰然。爸爸妈妈,我相信我还应付得了,这两个半月假期我要好好的享受。
在孟买停了一个小时,我身边的女孩子醒了,叽叽呱呱又说个不停。她毕业了,回家度假,就像两年半前的婉儿,中学毕业了,回家度假,碰见我这样的一个人,在沙滩上讲她小王子的故事。
那个故事可能她已经讲过几百遍了,我不过是其中一个听众。
她就是那样一个女孩子,她的làng漫没有目的,只是她的xing格如此,就是为làng漫而làng漫,所以才显得单纯可爱,我始终不恼她。
时间过得这么快。
这么快。
空中小姐开始哗啦哗啦的广播我们要在香港降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