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姐,”他搓搓手,“你的计划终于实现了,香港人不做,台湾人做,哈哈哈哈,我收入不错。”他似乎有点尴尬,抓抓后脑,“先把经济搞起来,你说是不是,程小姐。”
子盈大笑出眼泪来。
“程小姐,有空来看我,隔壁就快有日本人发展商场,听说东洋人要把观音庙搬进去。咦,我有客人来了,对不起,做了生意再说,祝程小姐你早日嫁到如意郎君。”
他拱拱手,在镜头前淡出。
子盈伸手抹去眼角泪水:“嘻,笑死我。”
“我知道你会高兴。”
“印南,你真周到。”
“我的朋友,正替那班日本人打工。”
“我的崇明心愿已偿,了无牵挂。”
子盈按钮看电视新闻:“这是开发大西北专辑,播放了整个星期,十分感人,且看今日说些什么。”
只听得记者说:“今日我们来到兰州大学,访问在该校任教三年的许思韵。思韵在香港出生,美国长大,不识中文,可是大学毕业后,她却来到这里教英文,并且学得一口流利普通话。”
记者身边容貌娟秀的许小姐笑了,一口整齐牙齿说明她自幼受到极好保健照顾,她应该是美籍华人,今日却返回中国服务。
只听她谦逊地解说工作细节,以及她本身的愿望。
记者这样说:“她的月薪只有一千六,明年可望加到二千四,收入同香港的大专院校比较,差距甚远。”
印南很感动:“我们寄物资给她。”
子盈说:“人才jiāo流,像高戈,一定想尽办法要出来,那位许小姐却决定回流。”
印南答:“子盈,人各有志。”
“我是边缘人。”
“边缘也需有人站岗。”
“印南,你说话真让人舒服。”
夜深,母亲仍未回来,小郭告辞,子盈熄灯睡觉。
几乎近天亮,才听见母亲回来,那时,已经有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可知大约是五点多了。
玩得这么晚,吃得消吗?
子盈翻一个身,重新入睡。
她母亲卸妆更衣走到书房,发觉大书桌上有两只咖啡杯、一张地图。
她微笑,一定是女儿及准女婿在这里谈天说地。
年轻人总有说不尽的话。
这是什么地图?
取起一看,发觉是世界图,有人用颜色笔划着jiāo叉线,路线似曾相识,她不禁一怔。
是,上海出生的她还记得幼时住在邢家宅路,表姐叫立虹,小邻居叫胖子,不过7岁的她已经随着父母南迁香港,那是1953年,转瞬间,半个世纪过去。
王式笺看着地图上的红线发呆。
在银行做事的父亲很快把握新的机会,从头再起,王家的男子都有担待,幸亏如此,她这个不成才的女儿离婚后才可以安乐地坐牌桌上。
时间有时过得太快,有时过得太慢,忽然之间,子函子盈都已成年。
子盈一点也不像她,也不像父亲,她像栽培她的香港文化,自成一格。
王式笺忍不住走到女儿房间。
子盈的头埋在枕头里,露出一头浓厚黑发。
她过去伸手搓揉子盈的头顶。
子盈朦胧间说:“妈妈——”
王式笺揉她的脸:“让妈妈多亲热一下,很快你就长大,上大学去约会去,妈妈再也不能拥抱你。”
子盈双臂紧紧抱住母亲腰身。
王式笺仿佛看到三四岁的子盈奔过来:“妈妈,抱抱,妈妈,抱抱。”
她泪盈于睫。
刚想说些体己话,子盈已扯起轻微鼻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