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乡人_作者:亦舒(65)

2017-03-15 亦舒


    “她告假——”

    “可是她从不告假。”

    “她也是血ròu之躯,同你我一样,为什么不能告假?”

    “祖斐,你对我不用粗声粗气。”

    “对不起。”

    “奇怪,大姐竟说走就走。”

    祖斐苦笑,还能讨价还价不成,当然得马上走。

    沈培说:“老实讲,我希望过的生活,是什么都不必做,天天起来瞎逛的那种终日赋闲的……”

    祖斐没有听下去,会传染的,今天不知是何日,大家qíng绪都低落起来。

    生活,好像同以前没有什么分别。蝉开始叫,白兰开始芬芳,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下午,是靳怀刚的时间。

    他出现在门口,比任何时候更英俊更温文更潇洒更像祖斐心目中的男人。

    她鼻梁炙热发酸,却仍然微笑,右手拿着一枝铅笔,轻轻敲打左手手心。

    怀刚双手放在裤袋里,看看祖斐,半晌说:“教授都对我说了。”

    祖斐牵牵嘴角。

    “曾经一度,我天真得以为这件事可以实现。”

    他很平静很恬淡,但声音中洋溢着淡淡忧郁。

    祖斐低下头,“你们不让我去,我也不再想去。”

    “方祖斐,你仍然是一个男子所可以找到的最理想的女朋友。”

    祖斐伸过手臂去,紧紧抱住他的腰,把脸靠在他的胸膛上。

    怀刚qíng绪有点激动。

    祖斐以前一直不明白男女分手之后如何再做朋友,既是朋友,又何用分手。

    现在她知道个别qíng形不同,总有例外。

    有人敲房门。

    祖斐过去开门。

    是沈培,“对不起,”他说,“我也想见见怀刚。”

    怀刚说:“沈培,你好。”

    “我好,我很好,我好得不得了。靳怀刚,你不是不爱方祖斐,她既然不能去,你为什么不设法留下来?这下分手,你不好,她也不好。”

    祖斐说:“沈培,你不会明白的。”

    怀刚答:“在这里,我无法生存。”

    他说的是最简单不过的实qíng,沈培却会错意。

    “胡说,你是作家,本市出版业大旺,报纸杂志无数,一定有办法生存。”

    祖斐与怀刚皆无言。

    “也许我太多事了。”沈培说,“但怀刚,你对我们这城市已有深切了解,你若留下,岂非比祖斐去你那边更加方便适应,抑或大男人作风摆不脱,非要祖斐迁就你不可。”

    祖斐开口:“沈培,多谢你仗义执言,但你并不了解内qíng。”

    “好,”沈培举起双手投降,“你们慢慢谈,我走。”

    房内一片静寂,只余打进来的电话呜呜响。

    祖斐问:“你几时回去?”

    “把工作结束后便可动身。”

    “有空不妨找我。”

    “我会的。”

    “保重。”

    “你也是。”

    怀刚欠一欠身,竟走了。

    祖斐追到电梯口,看着他往人群挤去,他没有再抬起头看她,瞬息间消失在人堆中。

    这样文明的分手是罕见的。

    大家都想念他。

    沈培每隔一天便问:“他到底走了没有?”

    “我不知道,大概在收拾行装。”

    又问:“他会写信吗?”

    “我不认为。成年人哪里有空写信。”

    “他没有再同你联络?”

    “我想他忙得不可开jiā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