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开电视,看到俄国人民涌往银行挤提,面包店空空如也,都叫诺芹发凯。
她去查自己的糊涂账。
上个月到书展去坐着签名,一连五日,天天新装,连上理发店等一共花去数万元,效果虽好,血本无归,写作人到什么地方去找服装津贴,报税都不能上呈。
这种开销若不省一省,一辈子不用想有节蓄。
又前几日逛峰罗街,某古玩店里放着三块叶状浅褐绿色古玉,又忍不住掏腰包,叫人用蛋青色丝线串了当项铼,爱不释手。
这样多嗜好,什么时候才能退休?
厨房里堆着香槟酒,记者来访问:“岑小姐,香槟最好伴什么主莱?”诺芹记得她假装大吃一惊,“什么,香槟不是津饮的吗?”
竞争激烈,不得不加qiáng演技,岑诺芹已是老新人,夹在根基深厚的旧人与毫无顾忌的真正新新人之问,压力甚大。
没想到现在还得与大气候打。
她忍不住大嚷:“生不逢辰,时不我予!”用拳头擂着胸膛。
也根本不想与亲友通话,人人一开口都先“唉”地一声,大叹三十年来从未见过类此局势。
可怕。
走到书桌前坐下,只见稿纸上一只只格子似嘲弄地跳跃,所以许多同文索xing改用电脑打字。
诺芹读英文,可是也费了一番劲学会打中文,不过始终选择亲笔,我手写我心嘛。
况且有一次,某编辑有疑问:“这篇小说是你写的吗,我们觉得风格不似,岑小姐,下次原稿可否用手写?”以兹识别。
大学里一位教授收集名人笔迹,诺芹见过海明威亲笔,一页纸上只写十行八行字,字迹清秀细致,不似他外型粗犷,由他妻子捐到卖物会拍卖,当时只售五百美元,今日也不贵,大约数千元有jiāo易,可是看上去十分亲切。
诺芹文思打结。
写不下去了。
她叫李中孚出来陪她。
中孚可以说是她的男朋友,开头,彼此还有意思发展将来,渐渐觉得没有可能,感qíng升华,变成兄弟姐妹那样,可是仍然喜欢调笑。
中孚在政府机关做事,都会政权移jiāo前后被嘲笑为朝秦暮楚,毫无贞节,可是经济一不妥,他这份同辈眼中的jī肋工作忽然千人羡慕。
李中孚说:“下班才能来陪你。”
“都五点半了。”
“小姐你却不知民间疾苦,七点半我或许可以赶到,你打算请我吃家常莱?”
“我不擅烹饪。”一开了头没完没了。
“诺芹,你得学做家务,环境差,娇娇女将受淘汰。”
他当然是开玩笑,可是诺芹也发觉女作家这身份在经济低迷的时到颇为尴尬:妆奁不会多,泰半不懂粗活,倘若不以热qíng搭够,前程堪虞。
诺芹厨房里统统是罐头,罐头鲑鱼、罐头龙虾扬、罐头烟蚝、罐头椒酱ròu、罐头油焖徇……
否则,弄得一头油腻,还如何致力写作。
李中孚终于来了,顺手带来烧鸭、油jī,连白饭都现成,算得体贴入微。
诺芹怪艳羡,“好象只有你们才会有薪水加。”
“明天就加入公务员行列如何?”
“没兴趣。”
“那就别妒忌。”
“中孚,现在可是结婚时候?”
“你说呢?”
“大家心底不再虚荣,也不敢向上看,总算比较踏实,也许是结婚的好时刻。”
中孚笑起来。
“今天这一顿就很好吃。”
“过去,都会风气的确欠佳,实在太过繁嚣奢华。”
以前,谁要听这种话,今日,倒是觉得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