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慧群别转了面孔,假装看不见他。
他默默跟在她身後。
她在小旅店下榻,他也跟着去。
她叁加旅行团观光,他坐在车後,她不同他说话,他维持缄默。
旅客中有几个人看到周万亨驾车追上来,知道首尾,代他抱不平,问曹慧群:「他做错什麽?原谅他吧。看他一番苦心,我丈夫甚至不会追我到街角电话亭。」
可是慧群不为所动。
两个人一起旅行,可是互不gān涉,不揪不睬。
火车一直往北驶去。
一路上风景如画,若果真想苦中作乐,也不是不可能,万亨自从军以来,深知生命无常,他决定每日无论如何要抽出时间出来享受清风明月,忧虑管忧虑,并不能阻止他珍惜光yīn。
在湖区的游客街,他若即若离跟在她身後,她知道他在那,只是不予理睬,自顾自购买纪念品。
有时转过身子,不见了他,心又会一沉,啊,终於走了,不一会他又出现,原来只是开小差去买热狗吃。
有一女孩问慧群「到了苏格兰,你会与他说话吧。慧群低下头,」我不去苏格兰。「那天下午,他走近她身边,坐在她隔壁。他轻轻说:「明日我要随队伍出发,军令如山,不得不走。」
慧群佯装听不见。
「我会嘱律师写一封信给你,说一说事qíng经过,请你细阅。」
她仍然不语。
万亨低头叹口气,站起来离去。
那同一女孩惊叹:「你放他走?」
慧群忽然对陌生人抱怨起来:「你有所不知,他是有妇之夫。」
谁知那女孩说:「那又如何,他跟着的可是你呀。」
另一位女士也冷笑一声:「你不会把他抢过来?」
慧群错愕,没想到这一班游客道德观念如此松懈,一定是被日光与风薰昏了头。
她怀着一颗破碎的心回到家,幸亏表兄弟姐妹众多,天天吃喝玩乐嬉笑,无忧无虑,她不致於陷於qíng绪低cháo。
可是表姐时时发觉她一人躺在绳网发呆。
「什麽事?」
「失恋。」
「不要紧,那人配不起你。」
「你又没见过他,你怎麽知道。」
「噫,无论他是谁,我们一定要那样想,岂可泄气,焉能妄自菲薄。」
慧群忍不住笑出声来。
「累败累战,再接再励。」
慧群没好气。
正在此时,邮差送挂号信来,慧群签收,是一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起初慧群以为是学校文件,折开一看,是一封出马玉琴律师写的信。
那封信附看各种证明文件,又将事qíng起末详细叙述一遍,最後,并注明,在法律上,她的当事人周万亨这一段虚假的婚姻已宣告无效。
慧群读了律师信之後心中悯然。
照说她应该觉得十分高兴才是。
再是误会冰释後她一点也不觉得庆幸,她已经受伤。
记得那日她找上门去,来开门的是一个嘴叨香烟的华裔男子,衣衫不整,吊儿郎当地上下打量她。
「找谁?」
「周万亨。」
「你是谁?」十分感到兴趣。
「他的朋友曹慧群。」
「呵,大学生,失敬失敬,万亨在医院。」
「不会是意外吧?」
「不,他去探人,」神态暧昧,「在圣凯莱医院三楼,你去看看便知道了。」
神qíng猥琐,故意启人疑窦。
他不一定是坏人,可是在他的环境,他那种言行举止是可以被接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