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很久很久,才答:「愿意。」
多麽无奈,可是,这也是唯一的补救方法,活看的人,总还得设法活下去。
下午,雪转为冰雨,寒气蚀骨,他回转家中。
发觉炉头有滚开的水。
他冲了一杯茶,喝一大口。
抬起头说:「你出来吧。」
储物室门打开,一个人怯怯地走出来。
万亨对她说:「你可以走了,这些日子来,多亏你打点照料。」
林秀枝不出声,站在门边一动不动。
万亨扬扬右手,「我好得多了,可以照顾自己。」
秀枝点点头。
万亨想起来,「孩子好吗?」
她又点点头。
一定是觉得不开口说话,反而没有烦恼。
万亨忽然笑了,「看,现在我俩都是残废,应该没有恩怨,你还在这gān什麽呢?」
秀枝落泪。
「当初认识你,我年轻健康,你却认为我配不起你,欺骗我丢弃我,今日我五劳七伤,你却前来服侍我,这是怎麽一回事?」
秀枝终於忍不住,抢过外套,夺门而出。
万亨深深叹口气,又取出酒瓶。
他一直知道她在这偷愉地照顾他。
总有热水,总有食物,地方又打理得十分清洁。
她默默在此赎罪。
酒瓶自他手中跌到地上,仆地一声,万亨睁开眼来,「慧群-」在他心再也没有他的时候,她又回来了。
第二天:天雨不停。
万亨发觉秀枝站在对面马路上,动也不动,彷佛在跷践,来还是不来。
这样站下去,很快会感染肺炎。
万亨只得出门去让她进屋。
到了友谊,他轻轻走到飞镖板前,连放四箭,均中红心。
有人在他身後鼓掌。
他转过头来,看到一名高佻的华女,笑容可喜。
「谁?」
「老板,是吧攘朱风芝。」语气十分乖巧。
万亨讶异,「这店裹彷佛没有外国人。」
「有,两个倒垃圾的及一个保镖均是英人。」
「是周万新的主意?」
「正是经理的意思。」
她梳短发,穿着全套男服,加一件围裙,看上去十分潇洒漂亮。
周万新出来,「风芝是我们这的活招牌,迷倒不少客人。」
是吗,万亨一点也不知道。
「风芝在大学读美术,在这赚学费。」
「学生可以兼职?」
「唉,你不说,谁知道。」
万亨只得沉默,他已经不懂得世界是什麽模样,行qíng走势人qíng世故又该如何处置。
他忧郁地低下头。
万新连忙鼓励他:「万亨,你就打理酒吧好了。」
「一只手如何调酒?」
「风芝帮你。」
那姓朱的女孩子把脸趋过来,「让我试一试。」
万亨看看她,忽然想起父亲在家时时吟的一首诗词,叫什麽花前常病酒,镜朱颜瘦。
这一位朱颜说:「你调好酒,我替你倒出来,不就完了。」
万亨没有回答。
只有慧群是他的左右手,并无他人可以占去她的位置。
算一算,一辈子彷佛已经过去了,他像一个四十五岁的中年人,不不不,周万亨的心境已经似六十五岁。
但是他实际年龄只有廿五岁。
他哑然失笑,廿五岁,很多人在这样岁数还未自大学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