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知道吗?我还以为您把我喊到这,就是为了时疫的事。”周涣错愕道,旋即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算得,算不得。”听罢孟惊寒朝医馆走去。
周涣连忙喊住道:“欸,师父您不先介绍这位公子吗?”
伏在水鬼尸旁的紫衣男子听到有人关注自己,眉眼弯弯地站起来,风雅至极地上前两步拱袖道:“在下兰成,兰花的兰,玉汝于成的成。见过青涯小友。”
他的动作优雅而从容,彼时湖光柳色春正好,愈发衬得这男子温润如玉,与云湦所说的半仙别无二致。
周涣剔透瞳仁一转,咧开一口大白牙笑道:“原来您便是师父的挚友,我该称你一句兰先生。”
“小友言重。路上邪祟众多,与雁来耽搁许多,方才赶来,勿怪勿怪。只因看过几本《灵柩》《素经》,能被雁来邀请治愈时疫,实乃对兰某的抬举。快带我们去隔离的病院吧。”
兰成垂眸笑道。其身翩然,气质儒雅。姜疑也属风雅人士,但与之相比多了几分清贵刻薄,少了几分温和可亲。这般温柔人物实在令人赏心悦目,云湦找到卷珠帘说明来意,方才由她带去隔离院和义庄。
未近院墙,已闻哀声。
已是春末夏初,义庄开满曼陀罗花,香气馥郁,甜中带腐,好洁孟惊寒顿步,便在此停下,卷珠帘去屋内请人。
快入夏了,尸体腐烂得快,所以臭了些,明个儿就要下葬了。兰成随仵作进了屋,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阴影中。
云湦道:“兰先生又称灵素圣手,让他去确实再合适不过了。”
卷珠帘感激地看着消失的背影,百般言谢。孟惊寒没有答话,拂尘一扫,寒星般的眸子直视人,恍若月射寒江,问:“女孩从何处采来?”
卷珠帘嬷嬷慌乱摆手:“我家姑娘都是出身不好的,卖身葬父母的,父母无力抚养,被抛弃的,落难的,还有主动卖身的,绝不做上街强抢民女的事啊!”
“我们不是盘查人口的,只是想问问死者从哪购来。”周涣解释道。
卷珠帘犹豫再三,确定他们没怀坏意,哆哆嗦嗦说出一个名字——霍二。
霍二是余杭有名的二流子,无业游民,平时偷鸡摸狗,前阵子还摸了把李家小姐的屁股,并扬言男人的耍流氓不叫耍流氓,叫培养审美、陶冶情操,如果李小姐不穿得那么风骚他也不会摸屁股,若她受不了大可不必出门。结果被李小姐的哥哥狠狠揪了两把胸口,并狠言“那你袒胸露乳上街是不是也暗示老子揪你胸口”,把他绑树上,安排整条街所有纤夫屠夫马夫力夫一人揪两把他的胸口。
霍二估计被揪怕了,这几天没怎么出来胡作非为,但光荣事迹深深镌刻进每个小贩妇孺内心。
卷珠帘想起惨死的姑娘,失去的白花花的银子,绝望哭道:“不怪我,那天霍二找上我,自称是那姑娘的舅舅,说家里人都饿死了只有他这个自己吃饭都难的舅舅,便宜卖给我,我哪里知会发生这些,我也是受害者啊嘤嘤嘤……”
云湦又气又好笑,人都没了,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卷珠帘已知后悔没用,揩了揩泪:“不过交钱时霍二报了自家姓名,我正准备找他算账呢,他住在耳朵眼巷,兴许几位还能捉住他。”
“多谢。”孟惊寒总算捕捉到有用信息,一板一眼地道谢,直奔耳朵眼巷,杀到霍二家。
岂料还没推门便能感受到杀气腾腾,惨叫声此起彼伏,门敲三下,传来愤怒至极的“滚”。
这声音泠泠如泉,太过熟悉。周涣推开门,一道凌厉的招式在脚边炸开。
冷风劈下,发丝微扬,霍二抱头鼠窜,一把扑至脚下,一条鲜血淋漓的腿无力地拖在地上。
雨师妾停下鞭笞,虎视眈眈地扫过众人,酷似修罗。
孟惊寒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良久,周涣怒道:“雨师妾!”她的名字被一字一顿迸出。
春和景明,却有冷风拂得墙头蔷薇簌簌下坠,目光比隆冬寒风还要割人,额心的朱砂痕比鲜血还艳红,像淌下的一滴血,自头骨渗出的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