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涣道:“你还有些自知之……”
“你不喝我喝!”却是方才苦苦哀求玉灵觋的农夫一把劈过未喝完的汤药咕隆灌给老人。韦大夫气得跳脚,指着这对父子吐了半天的你你你。
汤药施尽,玉灵觋踏上祭坛,振臂高呼,月色照耀得银质面具银光熠熠,如神祇指尖救世的玄光:“神明会保佑你们,保佑整个村子康复——”长风送来古怪巫辞,村民虔诚地一拜,随后散去。
师兄弟跟在霍大娘身后进了院子,周涣推开篱笆,道:“那灵觋有问题,非要午时赐药,还说什么上天的惩罚。”
云湦道:“这不跟你小时候一样,出了事就说得罪了神明,又是敲锣打鼓排队磕头又是活人祭祀的。出事了不找大夫,却被灵觋趁虚而入。”
周涣点头,大黄并未守在篱笆门口,反倒是侧屋内传来低低狗叫,心头咯噔一声,推开小木门,果不其然,大黄那条忘恩负义的狗又在吃里扒外,不时用爪子逗名曰獬豸却一点儿也不威风的小兽。
小兽是泼辣凶悍的,甩了它一个爪子,大黄以爪捂脸,汪很没出息地呜汪呜低吠。獬豸在此,那么獬豸的主人……
周涣听到自己略沉的声音:“雨师妾。”
不啻她,韦大夫的儿子也在,半夜醒来未见父亲啼哭着找人,这下见到父亲连忙扑到韦大夫怀里。父慈子孝得很。
雨师妾淡然执茶,她饮茶的动作向来优雅好看。周涣垂头来到兰成面前。兰成听完际遇,将汤药倒进瓷碗,汤药漆黑,置于鼻下,药味古怪,良久,悠悠道:“确实是此药在庇佑他们。”
云湦皱眉道:“怎么可能?那灵觋浑身上下就没个正常的,看起来就像江湖骗子,竟然真是好心人?”
话落,手头一空,却是韦大夫抢过碗将汤药灌给儿子。所有人登时愣住。韦大夫急道:“果然有用,早知道就不给那对父子喝了。儿子快喝,喝了病就好了,喝了你就是个正常孩子了!”
周涣咬牙:“姓、韦、的!”
“果、果然是好东西,我就说是好东西,多亏跟你们去了!”韦大夫一边哆嗦一边侥幸地嘀咕,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连忙把儿子护在身后。
“别、别怪我!我之所以要跟去,就是因为我儿子也染、染了病,跟那个农夫的爹一模一样,我不知道怎么办……”鹤眼流露迷茫又无助的悲哀,猛然抬头:“我……你们别怪我!”说罢抱起孩子夺门而出。
翌日,天空泛着鱼肚白。初夏时节,霍家村开了很好的槐花,硕果累累将枝条都压低了,羊脂玉似地苞蕾莹润着日色。剑气纵横,花枝一颤,一片绿萼飘至茶桌中,娇嫩的槐米却纹丝未动。
兰成夸道好剑法,捧着一抔草药跨过门槛,空中留下郁苦气息。
霍家村瘟疫横行,他每早要炮制辟毒药丸以免其余人染病。
槐影瑟瑟,香如醉人佳醅。孟惊寒接过药丸。兰成望向由晨光与角落斜构而成的一方阴影,棕中泛紫的眸子落下一方槐影:“君上请。”
雨师妾反问道:“兰先生觉得我需要吃此物?”
兰成退回动作,露出憔悴的笑容:“是兰某失策,若君上肯点头,不必说我与雁来,便是整个霍家村的人,都可脱离苦海,哪还需兰某研制这些辟毒药丸。”
地府总是阴森森的,就连茶叶都泛着可怖的幽碧色,犀角盏冷汽氤氲,熏开一双过于凛冽的眉眼。雨师妾幽然道:“兰先生不必指桑骂槐,你既为半个仙族,应知父神为护最弱小的凡人而定的禁制。神魔仙三族是不可对凡人擅用术法。况且先生非鬼族子民,喊我君上当真折寿。”
“可阴君是鬼,”兰成笑意不减,话落一顿,“忘了,阴君是神族的人,普天之下唯一的鬼神。”
犀角盏上的手指紧了紧,脸上却泰然自若,雨师妾徐徐道:“獬豸查出来,昨天那个孩儿似有不对劲,你们从何结交到这对父子?”獬豸食人无数,若论地府里对三魂七魄最有研究的生灵非它莫属,这也是孟惊寒务必请她协助的原因。
“有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