獬豸嘤嘤地叫。
“不服?若人有大碍再来剥你的皮!大黄,看着它。”眸中寒光一闪,广袖拂过瑟瑟发抖的独角,獬豸觑了眼主人冷森森的背影嘤得更厉害了。
地火对阳间凡躯无效,浣儿只是吓得嚎啕大哭,蓦然一双冷白的手裹上双手,浣儿一时忘了哭泣呆呆凝视着她。
蓝火熄灭,雨师妾却未松手,望向獬豸,沉默片刻,抬起饱含不可思议的眸子,打量痴呆小儿:“……果真是失魂症,獬豸的判断没错。”
“失魂症?”
雨师妾嗯了一声。人有三魂七魄,这个孩子却丢魂少魄,似是天生。
“他为了救自己的幼子,谋害村子。”兰成倚着门槛,比他先说出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答案。
孟惊寒严辞厉色:“邪门歪道!”
云湦方想开口,但打前夜便开始持续的呕吐感愈浓愈盛,扶着门槛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吐出口鲜血,虚虚倒下。
布谷鸟蹲在树枝上咕咕叫着,阳光细碎地印在地上,像无数亮晶晶的晶石。
云湦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兰成素来匀着浅淡笑意的脸变了变色,退回搭脉的手,有些迟疑:“……是时疫。”
周涣倒抽一口冷气,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我们不同村民吃喝,怎会感染?而且为什么只有他出事了,我却毫发无损?”
兰成摇了摇头,大黄和煤球咕噜滚进屋子,小煤球甚至因为门槛而摔在地上,抖了抖身子直接跑过来,狂挠周涣的衣裳下摆。周涣不解其意,雨师妾走过去聆听兽语,声音冷冷的:“你是说浣儿不见了?阿宝,不是让你看紧人?”
獬豸嘤嘤叫。
周涣心道浣儿啊浣儿,你爹添乱不够,你也来掺一脚。
烈日当空,寻人寻得满头大汗,撑墙歇气。他快把整个村子翻出来了,浣儿逃不了这么远。他会去哪?他能去哪?难道是被他爹救走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师兄还得了疫病。拳头狠狠砸上土墙,指节破了皮。周涣回到霍家院子,等待深夜诡异的“朝圣”,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上次是他与师兄同行,这次却换成了他与兰成,可谓是物是人非了。离“朝圣”只有几个时辰,却觉得度日如年。雨师妾和兰成在山林里转悠,企图发现线索。
“小友别急,节清小友定会无事,万事不可操之过急。我与雨师姑娘有发现,你来看看。”兰成安慰道。他和雨师妾发现了一具死尸,藏在密密麻麻茂密的灌木丛里。
獬豸嗅了嗅,低低吼了一声很想吃,雨师妾拎着后颈皮把它扔远了,解释道:“也是失魂者。”
兰成好奇地哦了一声,道:“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居然纵容死者在这躺这么久,十殿阎王竟然这么怠惰,阴君难道没有察觉?”
雨师妾抿紧了唇没有接话,周涣倏然起身步步后退,一下撞上迎面走来的村民。他正想找人打听玉灵觋之事,可当面前人抬头露出额头的装束时不由怔住,正是那日为父讨药的农夫,此刻额头缠着孝带,是人去世了。
周涣连忙道歉,那人示意没事,又失魂落魄地飘远了。村民越来越多,目光比以往还要虔诚热切。
嘭,嘭,嘭,嘭。四丛火焰窜上火把,照亮简陋的祭坛与角落的刍狗,照亮台下乌泱泱的民众。万众期待中玉灵觋终于出现。宽大的袍子擦过地面,银质项圈相互碰撞,清脆声音在静寂林夜经久不绝,为他的姗姗来迟致歉。
这时,一条白色滚到祭坛下:“玉灵觋玉灵觋,我爹他,我爹他……”
玉灵觋垂望他,双手净过圣血,农夫的额头霎时盛开一朵悲天悯人的花,在一片泪痕里呆呆地凝望灵觋。
“荣辱死生,各有定数。”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施药。”
因为爽约村民愈发对死亡感到恐惧,动作都比以往利索许多。兰成易容混进队伍,不一会儿便排到他们,他已经端好了碗,这次不会被发现了,但汤药入了碗又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抬头一看,对上一张银质面具。掌勺的并非金童玉女,而是玉灵觋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