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发受长生_作者:云汜(13)

2019-10-16 云汜

    周涣暗道莫非是突破口,连忙请教。花不如摆手道:“没什么,《悲思陶》是粉头唱的曲子。记得璇玑吗?褪花时的璇玑,《悲思陶》就是她谱的曲儿。他们文人墨客将军书生的最瞧不起咱们这种风尘女子,连带咱们谱的曲子也是瞧不起的,说什么乡间俚曲、靡靡之音,难登大雅之堂,嘁,他们有什么高雅之处,当咱们是上赶着卖这身子?”    翌日赵府。
    要想知道案件真相,还得从现场抓起。飞来横祸褫夺的不止一人性命,更是一家欢声笑语,府内拉着白绫,气氛恹恹,赵老爷实在无心再去触景伤情,差下人为二人带路。
    察言观色的老管家唤昨日公堂陈词的进来。赵三正在挑水,连忙放下水桶边擦手边进来,管家剜了他一眼吹胡子道:“手好了?”
    周涣笑问:“赵三施主怎么了?”
    管家翻白眼:“还能怎么?偷奸耍滑呗!”
    原来这厮摔得并不严重,只是为了偷懒而装腔作势,昨天对簿公堂后便被管家发现破绽,害怕管家辞退他,正千方百计讨好。管家嗤了一声贱骨头,踢了他一脚,命他赶快领二位大人去偏院,赵三点头哈腰。
    逝者已逝,赵老爷下令将这一带尘封,仆奴女眷不得造访。似乎只要掩盖了这一切,赵文彬的死便只是惊魂一梦。
    接连几日的落雪,石道上的雪足足有三寸厚。一片木叶在枝头摇摇欲坠负隅顽抗,冬风一吹还是落下来。院门的嘎吱声伴随着落叶逝去,满室凄凉。
    白雪覆地,入目的首先是株老梅,寒梅零散,红得滴血。赵生爱花,偏院种满了花,可如今院中只剩寒梅还在傲雪。墙角的蔷薇枯萎,缸中的碗莲挂在缸沿边,缸肚豁开大口子,缸水成冰,檐下长板凳东歪西斜,满地黑土白石青盆,朱砂根、红豆杉毫无昔日生机。
    满院萧索。
    周涣思忖:院子萧索凌乱,定被人翻动过,不是情杀,应是为了财物。难道真的是宝相阁?可明明刀子尺寸与伤痕大小对不上,宝相阁没理由啊……
    赵三捉着周涣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倾诉衷肠:“哎!少爷最疼爱这些花花草草,如今人去了,花草也亡了。哎!真真是人走茶凉,哎!官爷,道长,请你们一定要捉住罪魁祸首,绳之以法,给我家少爷报仇啊!”
    “我记得花坛边有株牡丹,”铁怀恩沉声,“令公子的花原是从令老爷院中莳来的,令老爷的花则出自画舫醉花阴。”
    赵老爷出了名的爱花惜花,几年前他打淮河边路过正为寻不到好花而愁闷,甫一抬首,一抹水红撞入眼帘,尽态极妍,粉雕玉琢,雍容端庄,当即重金买下。
    昨夜花不如朝他抱怨时便舌箭赵老爷,说他家的花都是从醉花阴挖的,当时重金求卖时那叫一个恳切,可买到后还不是当寻常花卉看待,儿子想要便由他莳去。男人都是这样。
    “嘿,官爷您也知晓它啊。”赵三的语气很是骄傲,“我家少爷除了读书就对那牡丹上心了。榴月扇风,严冬保暖,冷雨护花。想来牡丹心存感激,这才开得又大又艳,报答少爷。”
    铁怀恩愣了愣,道:“原来赵生如此爱花。”
    赵三嘻嘻笑着套近乎:“少爷生前最爱牡丹。哎哟!我大人你不说我都忘了,少爷没在,花也就没人在!我的牡丹我的牡丹——”
    说罢奔着牡丹去,但那处只有满地冷雪,中佝偻着一抹枯黄,像等待风雪不归人的风烛残年。
    他心疼地捂着枯株骂自己办事不利,碰到枯株的瞬间铁怀恩瞬间下跪。咚地巨响让其余两个人都惊了惊,转头望去,只见他捂住额头满脸痛苦,大臂一挥,瘦弱的赵三还张着嘴呢,忽地成为一条弧线,重重摔在地上。
    赵三正要破口大骂,见铁怀恩疯魔模样气势矮了半截,道:“铁、铁怀恩,你作什么,少爷的英灵还未散呢!”
    铁怀恩置若罔闻,双目通红,发疯般挖掘着。赵三咬了咬牙,从腰间拔出匕首。
    银光乍起,将匕首打在地上。
    宝相阁似乎极力追求死亡瞬间的尽态极妍,就像一种古老巫族特有的幽蓝色蝴蝶,之死靡它,死也死得风华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