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这不是一把刀,说不准真会被哪家爱美的姑娘制成头花。
可它是一把刀,若没被挡下,顷刻便会在铁怀恩的头颅上绽开一朵银光灿灿的花。
赵三稳住身形,露出疑惑的神情。
白鹿剑在手中漂亮地翻旋,周涣道:“别装了。”
赵三嗤笑出声:“我这么快便露馅了?”
周涣道:“你本也没打算隐藏,真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都好糊弄。”
赵三是穷苦出身的仆奴,说话怎么会如此文绉绉?赵公子不许他人擅闯偏院,他又为何对此了如指掌?再者,一个下人怎么可能十指光滑唯拇指食指中指与掌心有茧,这是一双养尊处优之手,而不是仆人的手。
“赵三”唇角的笑意浓郁到极点,酝酿成大笑,震飞黑鸦,撕下□□——薄的唇,鹰隼的目,俊眼修眉,唯一的美中不足是那条状若断桥的右眉,还有意遮掩的右手。
“赵三”道:“第一层面具让你猜了,这一层,你猜猜是谁?”
周涣脸色变幻莫测,难以置信道:“……断玉琀?”
断玉琀笑道:“猜对了。”
眉者主兄弟,断眉者,兄弟阋墙。
传言宝相阁阁主断玉琀与人不和,跌入油锅,导致右手畸形难看,形若鸡爪。
他平生最恨别人看见这只手,人对自己不足之处总有一种高度敏感的自卑与自尊。曾有婢女撞见他净手,被剁手油炸,逼着硬食。
竟然真是断玉琀……周涣一时不知用什么表情面对。
“你在看什么?”断玉琀警示的声音传来。
周涣如梦初醒,未作反应,一句“闪开”炸开,兜头盖脸一大片白,紧接着噼里声作响。
断玉琀后退一尺,仰头愠道:“昨夜杀我四名手下,我既往不咎,今日又来横插一脚……”
风怒雪号,卷着残叶扑打瓦檐,雨师妾立在高檐上一言不发,伞下银针闪烁着致命的光芒。
周涣心有余悸,若没她出手,自己恐怕早被戳成筛子吧……
雨师妾捞起雨女伞,锋芒直袭断玉琀。断玉琀不甘示弱,双袖一抖持袖剑迎上去。小小的庭院里,霎时风云诡谲,电光火石。
突然间断玉琀右手弃剑袭去,如恶龙破海扯鼓夺旗。周涣大呵小心,雨师妾不消他提点,抬袖间白绫飞射而出,一招白云出岫缚住断玉琀右手。银光乱舞,绫块簌落,二人分别向后退了好几丈拉开距离。
断玉琀飞快地掩回右手:“赵生已死,他的爱花由我代为照顾,有何不可?”
雨师妾振了振袖子握紧白绫,警惕地盯着他。周涣怒道:“赵公子尸骨未寒,你有何权利攫取他人遗物,真是好大一张脸。”
“我怎么就没权利了,赵生的魂还在我手里呢。”
周涣一顿,寒声道:“他的魂魄怎么会在你手里?”
“傻,我杀的啊。”
周涣一颤,断玉琀似乎对他的反应大为满意,侃侃道:“沈喜娘身陷囹圄,作为朋友你想方设法还她清白。如今我说赵生被我所杀,你信还是不信?”
那日,他趁赵生不在潜来欣赏,岂料他提前回来,回来就罢了,骂他凡夫俗子腌臜花仙,他该不该杀?
雨师妾道:“按你的为人,连多年亲友都可痛下杀手,自然是信的。”
周涣望回他,咬牙道:“你不过失去赏花的兴致便痛下杀手,断玉琀,人命在你眼里难道就如此不堪?”
断玉琀想了想,点头:“你说得对,他只是失了性命,我却失了赏花好兴致。”
“荒唐,荒谬,你这个疯子,简直不可理喻……!”周涣骂道,雨师妾摁住他:“别以卵击石。”
食指来回摩挲着碧玉扳指,断玉琀笑:“可别光针对本阁,旁边还有一位呢。”
他示意还有暴露的铁怀恩。
铁怀恩目不转睛地盯手中牡丹。他已将整支牡丹挖出来。自己猜得不错,得崇明玉庇佑牡丹不灭不死,表皮虽枯根须却带着朱红,微微聚敛,像一个玲珑紧实的红皮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