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迸发,黑盒子里的阿爹忽而痛苦地尖叫,他一下子惊醒。汗流浃背,窗外星子闪烁,床边点了小灯烛,孟惊寒的手还搭在他的额头上,背后长剑散发着耀眼的光明。
小周涣缩了缩颈子,认出这个白发玄衣的人是他从未见面的新师父,怯怯地唤了声“师父”。
孟惊寒没有应,道:“是惊厥。”
精绝?他不解地眨眼。他没读过书,偶尔遇到好说话的夫子准许他在墙外偷听,其余时间都在为活下去奔波。
孟惊寒移开手掌,端来一只藏青陶瓷小碗。圆圆的碗盛着喷香热乎的肉粥。看着狼吞虎咽的孩子,手掌还放在他的肩头上,道:“你几天没吃饭?”
小周涣愣了愣,以为他怪自己吃得太多,放下碗要哭了,抽噎道:“每、每顿都吃,但吃得不多……还可以再吃少点……”
孟惊寒又道:“是我任性,丢下了你。”
小周涣愣了半晌,试探地问:“……师、师父?”
孟惊寒缓缓移开手掌,星光灿烂,星光下的星眸沉沉,点了头:“嗯。”
从那之后,他为师他为徒,传道受业解惑。
而至此之后师父很少煮粥。他剑术一绝,但在庖厨术上却很惨不忍睹,能煮出肉粥实属不易,又因不轻易下厨衬得这碗粥愈发珍贵,而彼时太过年幼,记忆被时光淘得朦胧又美化,那碗粥便在一遍遍回忆里成为堪比玉盘珍羞的美味。
周涣朗声道谢谢师父。云湦在一众描金小食盘子里投来攒动的目光,旋即打消念头捻花生米喂大黄。没事,他师父也会煮粥,什么时候去拜访一下师父好了。
孟惊寒接过兰成盛来的粥,瞥了眼大黄,但周涣昏迷这几天大黄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他再不喜犬类也因这条犬有所改观,便问周涣从何得来。
周涣拿筷子的手一滞,心想不管说自己被大黄追着咬还是雨师妾骗取他同情心都很丢脸啊。
云湦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周涣警铃大作:“这个不重要,师父您吃青菜对身体好,师兄你也是!”
云湦拨开他的手:“我不要我吃饱了谢谢。师叔我知道,你听我跟你说……”
“……大黄咬他!”周涣一气之下喊道,大黄吐掉花生米汪了一声。
云湦跳上桌子护胸道:“大黄等等等等!咬死我就没人给你买锅包肉粉蒸肉水晶猪皮万三蹄了!周涣你个没良心的!”
大黄有些迟疑。
周涣说:“咬死他我今天给你做五香人肉包子!”
大黄不再迟疑。
见越闹越大,兰成摇摇头按住大黄,温声道:“兰某陪雁来初至此地时,见大黄被跑堂伙计拴着,想来是青涯担忧雪山苦寒不便带大黄。青涯可否将雪山之行的前因后果都讲来?”
兰成容止蕴藉文雅,就连说话都这么如沐春风。周涣便将一路来的事都和盘托出。
听完又是唏嘘,兰成摇头。
云湦渐渐坐回椅子,腹诽怪不得云崇那小鬼哭着闹着要跟出来。也多亏他比较娇生惯养,雪中行那次雇了别人深入雪山,不然就冲那脑子估计第一天就被雪童设计害死。
孟惊寒握紧了拂尘,兰成搛去枚素包子,道:“没想到三十年前一个举措竟引出日后悲剧,堪叹堪怜。雁来神色如此严肃,想来是要调查将军坡了。”
邪祟祸乱,焉有坐视不管的道理。孟惊寒嗯了一声,纯钧湛明流华。兰成心道果然,抬眼看他:“那带上兰某吧。” 见师父要调查将军坡,周涣表示也要去,但孟惊寒让他先去衙门解答哑尸之谜。
周涣声音降了八个调委委屈屈喊了声师父,师父提着剑毫不留念地走了,兰先生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云湦搓开最后一粒花生米唤老板结账,拍拍手嘻嘻哈哈地和他去衙门。
小捕快跟他们抱怨县令这几天活得很胆战心惊,还没走进大堂就闻到一阵清苦药味。云湦摇着扇子称奇道:“大人好久不见,这是改行开药房了?”
县令摇头:“非也非也,早听闻道长在雪山中的遭遇,本官特地备了这些伤药以作报答。都是从各地搜罗来的神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