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失魂落魄,王德化交待他去安定门也没心思去了,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
崇祯虽然无颜见二祖列宗,但还是去了奉先殿大哭一场,到天快亮的时候,突然决定临时上朝,于是下令敲响午门的钟声。
这种时候,纵然在平台只看见几个臣工也是好的,也许会有人想出应急办法,今日倘若吴三桂的救兵不到,逆贼破城,也许就是他最后一次御门听政了。
平日常朝,虽然不设卤簿,也不奏乐,但是在丹墀上有鸿胪寺官员和纠正朝仪的御史,还有一大批锦衣力士肃立侍候。
十三道御史和六科给事中,都是天子近臣,称为言官,必须提前来到。
而今日,崇祯决定临朝,午门的钟声虽然敲响一阵,但也不知怎么着,处于钟声笼罩范围之内的东西城和北城,也就是大多数官员的居住地几乎没有动静。
锦衣卫衙门虽然较近,可锦衣卫都指挥使使吴孟明不见了影子,锦衣力士也几乎无人过来。
十七年来,崇祯每次常朝,从未象有今日这般朝仪失常,冷冷清清,只有少数太监侍候,好一会儿,才来了两人。
一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华,二是兵部情郎协理戎政大臣(又称戎政侍郎)王家彦。
李邦华七十一岁,白须如雪,飘在胸前。
王家彦五十七岁。
这两个老臣,都是平素崇祯不怎么待见的,崇祯看见御案几尺外只跪着两个老臣,除此之外,就只有十几名从乾清宫随驾而来的内臣,宫院中空空荡荡,不觉落下凄凉的眼泪。
在往日,大朝会的热闹和隆重场面不用多提,就以平时常朝来说,一般也有一两百人,按部就班,跪一大片,崇祯的脑海中,不由拿往日的堂朝和今日对比,心中愈发悲凄,暗道一声:亡国之象,亡国之象呐!
“退朝!”
崇祯忍无可忍,站起来就要向后走去。
“皇上,且慢!”
李邦华已是大哭劝止。
崇祯缓缓转回身,目中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乾清宫掌事太监吴祥见君臣皆已失态,不由轻咳一声。
崇祯回过神来,坐在了龙椅上,问道:“王家彦,城上守御如何?逆贼有何动静?”
王家彦奏道:“陛下,城头兵力单薄,众心已散,日前在沙河和土城关外防守的三大营遇敌即溃,或逃散,或降敌,如今在西直门和阜成门外集结的多是三大营降兵,真正贼兵反而在后边休息。
降兵向守城军民劝降,说逆贼兵力如何强大,包围北京的有二十万精兵,随时可以破城,劝其识时务,开门投降,免遭屠戮。”
崇祯厉声道:“为何不严令禁止城上城下说话?”
王家彦痛心道:“自从逆贼来到城下,城头人心瓦解,还说什么令行禁止,微臣身为兵部侍郎兼协理戎政大臣,分守安定门,这几日来,竟不能登城巡视,每次都被守城内臣挡回,张缙彦是兵部尚书,为朝廷枢密重臣,值大敌围城之日,也不能登城视察,自古以来,无此怪事呐……”
王家彦说不下去,伏地泣不成声。
李邦华也默默流泪。
崇祯恨恨地说:“内臣本是皇家的家奴,不料竟对守城事如此儿戏!”
王家彦道:“臣不能登城,只好回戎政府抱头痛哭,官员认为这是亡国之象,见臣哭,大家也哭,前日下午,臣去兵部衙门找张缙彦商议,张缙彦也束手无计,商量之后,由张缙彦将此情况紧急陈奏,陛下立即下一手敕:张缙彦登城视察,内臣不得阻挠,本兵始获登城,微臣亦随同缙彦登城,局势如此,臣为社稷忧,蒙陛下恩眷,命臣协理戎政,臣奉命于危难之际,纵然决心以一死报陛下,但恨死不蔽辜!”
崇祯叹了口气:“卿自入仕以来,已是三朝老臣,如今是第二次为北京守城事鞠躬尽瘁,君臣患难与共……”
王家彦突然禁不住痛哭失声。
李邦华流着泪说:“国家到此地步,文武百官都不能辞其咎,老臣当言不言,深负陛下,死有余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