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看见那些血色之后,她突然发现,比起从今以后再也看不见左放,那些人的眼光又算什么呢?
那时她对喜欢这个词还十分懵懂,她只知道左放很可怜,就像她一样。
她失去双亲,而左放根本见不到父母,唯一的爷爷还对他十分严厉。
她不想说话,他也是。
这个世界上没有值得他们吐露心声的人。
除了对方。
除了左放,再没人懂她。
孟舟说,在那之后很多次左放发病,他都想要从画室的窗台跳下去。
“那天我去看他的时候,他告诉我,在你回来之前,他也想跳下去,但推开窗户,他又想,如果你回家的时候看不见他,你会着急。”孟舟叹气,“他坐在窗台上吹了两个小时的冷风,高烧一直持续了三天。司澄,你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应该怎么告诉你这件事情?”
司澄目瞪口呆地听着,眼泪无声无息地在脸上汇成两条小河。
她捂着嘴,声音颤抖破碎不成样子:“我、我不知道……这些、我真的不知道……”
孟舟脸上表情黯淡了一些:“左家不相信我的诊断,自然没人会告诉你真相。他们要求我继续按照自闭症的诊断进行治疗,但那已经满足不了左放的需求了。”
司澄翻着手中的病例,里面有些图片让她觉得触目惊心。
左放苍白的脸色,陌生又可怕的伤口,那些留在他身体上丑陋的痕迹,全都让她心痛到窒息。
她总以为左放是没事的,他总会好的;他总是在她面前笑,总是对她撒娇,总是让她看见他最温暖的一面;她甚至还怪过他,为什么总是粘着她,让她受同学的非议和白眼。
可司澄从来不知道,为了将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她,他究竟掩去了多少痛苦。
“这两年左华兴不在左家,你和左放的关系日渐亲密,他也终于开始好转。”孟舟说累了,喝了一口饮料,已经不冰了,刺激的气泡消散之后,只余满口甜腻,惹得他皱了眉。
“要和你一起去上学,是他自己主动提出来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司澄摇头。
“这意味着他终于第一次有了自己想要活下去的愿望。他想抓住你,抓住他生命中可能唯一一次能够走进阳光下的机会。”孟舟说:“你还记得那次你来找我,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这或许是他唯一,也是最后的机会。’
司澄记得。
那时她只以为他是在说如果左华兴回来了,就没这样好的机会可以让左放能够自由活动,但现在看孟舟的表情,却好像并不止于此。
“答应他去上学的时候,我是在赌,赌你能在左华兴回来之前扭转他的心理状态,毕竟那时候他已经好了许多,只要你和他一起努力……”孟舟弯腰,大手展开扶住镜框两端,司澄看见他眼角一闪而过的疲惫与苍凉,“但我没想到左华兴回得这么快。”
只差一点,真的只差临门一脚。
孟舟被周明贤叫去左家的时候,躺在床上的左放眼窝深陷,眼下乌青。
常人或许很难想象,好好一个人怎么会在短短三天之内变成如此萎靡病态的模样。
左放看见他,苍白开裂的唇角竟撑起了一丝笑。
孟舟当下心头一紧,快步上前。
他拉着左放的手,俯身听见他气若游丝地说:
‘我,尽力了。’
孟舟说完这个,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是自责,也有遗憾,更多的还是心痛。
司澄的眼泪砸在病例中左放的照片上。
她一字一字问:“他,会变成什么样?”
孟舟摇头:“我不能确定。”
不能确定是什么意思,司澄不知道。
但她现在回想起左华兴那天跟她说的话,越发不能理解,他分明是早就知道了左放的病情,为什么还要做那些事情去刺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