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想害我_作者:时久(193)

2019-11-29 时久

    虞重锐道:“先帝十分疼爱永王这个胞弟,将金陵富庶之地赐给他做封邑,准他蓄养府兵,驻守长江水道及东海沿岸。金陵周边诸郡的官员为了讨好永王、求得荫庇便利,都有暗中向其输送利益,不独是苏州府。”

    我有点明白:“所以这是官场上大家心知肚明、藏在台面下的规则手段?”

    虞重锐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虞知府就成了逆党?”

    “因为……”他停顿道,“有你祖父作证,虞知府送给永王的粮草钱帛全都经过他手,数额巨大,两方早有勾结密谋。”

    祖父当年在苏州府掌管漕运,从苏州往金陵运输大量物资,自然是水路运河最便利。

    我还想追问,祖父为什么要告发指证自己的上峰?是因为他也牵涉其中,为了撇清和永王党的关系,把责任甩给知府?还是为了立功,把这上不得台面的事情翻出来,大做文章?亦或是跟虞知府有私怨,借机构陷报复?

    但是如果我问出来,那就说明,我心里就是这么想自己的祖父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起,祖父在我心目中的形象竟变得这般不堪了呢?

    我低着头,闷声问虞重锐:“那这件事……跟你家有没有关系?”

    谋逆之罪,重则株连九族,同一个地方同姓氏,难保就会被宗族亲戚连累。

    “我父亲和虞知府算同辈的远房堂兄弟,但其实我们两支亲缘隔得远了,排行都已各自分开。虞知府行‘向’,父亲行‘文’。但因为这层亲戚关系,虞知府提携父亲做了八品文学,他也因此牵连入狱,在狱中关押了三年,始终不肯认罪,直到陛下大赦天下才放出来。从那之后父亲身子就不好了,一直在家中休养。”

    我记得虞重锐提到过他父亲缠绵病榻,原来是在狱中落下的病根。房太尉的外孙都能在县衙牢狱染病而亡,何况是不肯认罪、羁押三年的犯人?别说审讯受刑伤筋动骨,光是狱中苦寒、伸冤无望,就足以摧毁一个人的身心了。

    我抬头望着他,不知该如何才能表达心中的歉意:“对不起,我……”

    他微微一笑:“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父亲入狱时,你才刚出生没多久呢。我们家的人恩怨分明,不会迁怒一个襁褓里的小娃娃。”

    我刚出生,那他也就十来岁而已,家里就没有了父亲。“那段时间……你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那倒没有,我母亲很能干,她才是家中的顶梁柱,我上头还有一个哥哥。他们俩一个有钱,一个打架厉害,没人敢欺负我家,我只需安心读书即可,不然怎么能十六岁就中进士呢?”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实际上哪会那么轻巧。他能十六岁中进士,除了天资聪颖、刻苦好学,兴许也有卧薪尝胆、为父出头的志气因由吧。

    从虞重锐父亲的角度来想,因为这件事平白遭受牢狱之灾,仕途健康尽毁,后半生只能与病榻汤药为伍。换作是我,我肯定痛恨怨极了祖父,绝对不可能要他的孙女做儿媳的。

    祖父也说,贺氏一门绝不会跟姓虞的有任何瓜葛。

    何况我现在身不由己,还得借着三皇子的名头才能苟延残喘。我居然还不肯放弃,还在妄想着……我跟虞重锐,说不定还有转机、还有希望,不会缘尽于此。

    就像今日出门前我也没想到,我竟然又见到了他,还跟他同处一室,离得这么近。

    我是不是应该……趁机说点什么?以后可能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我犹豫再三,那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实在说不出口,想来想去还是问他:“邵东亭也是江南人氏,他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

    虞重锐没有回答,我又说:“从澜园逃出来那回,其实我先遇到的是他。我看到他心里想杀我祖父为亲人报仇,要我全家血债血偿。”

    虞重锐皱起眉,反问:“他对你做什么了?”

    “没有没有,我能看到的嘛,怎会让他得逞。我就找了个借口从他车上逃了下来,半路又遇到了樊增。”我说出心中猜想,“其实他才是……虞知府的后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