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人家绕_作者:申丑(187)

2019-12-09 申丑

    萁娘小声道:“伯娘的衣裳也不知用了什么好料,摸着就寻常,我怕遭贱了。”

    “胡说。里有好衣裳给你遭贱,我这些都是旧衣,只是收得妥当,看着还鲜亮,时日再长久,就要霉坏了。”江娘子怜爱地看着萁娘的眉眼,又道,“萁娘不必在意,那件衣裳用的也不是什么上等的衣料,不过寻常的麻布。”

    阿萁更加惊讶了,道:“怎会这般细软?”

    江娘子笑:“这我便不知晓了,许是用了什么秘法,左右是商家的不传之秘。”

    阿萁心道:粗物细做,里头不知道要费多少心血,这身衣裳说是麻的,又岂能与寻常的麻相同?

    江娘子毫不理会她的矛盾纠结,妆台前的镜子倒映着阿萁俏丽的脸,案上一溜摆开香粉眉黛胭脂。她取过一把木梳细心地帮阿萁梳着一头乌油油的黑发,晨光拐过窗棂,一栅一栅地落在江娘子的身上,在她身上打下明明暗暗的光与影。

    阿萁轻轻眨了眨眼,透过镜子看着江娘子,她觉她似乎在怀念着什么。过往于她定然甘美如饴,因此她的唇角微不可见地勾起,露出细细的笑意,可过往终已逝去,不可挽留,她的眼眸中又盛满了哀伤。

    “既是出门做客,太素净了不好,太张扬了也不好,不如穿得喜气些,如何?”江娘子缓声道。

    阿萁偷偷咬了下唇,这话是问她,可听着,又不像是问她,她只好由着自己的心意答道:“都听伯娘的。”

    江娘子的手顿了顿,笑着道:“不曾及笄的小娘子,也没甚千变万化的发髻,风流的,端庄的,灵动的,俏丽的,都是以后梳的,眼下左右不过梳个丫髻,再如何也翻不出花来。”转而却又道,“不过,小家人儿,浑不用这些添彩。”

    她依旧给阿萁梳了双丫髻,也没见多做什么,梳出头发像是两个花苞,不紧不松,俏趣又灵动。从妆盒里挑出一串红梅像生花,一圈儿绕在两边发髻上。一圈的艳红,立马衬出阿萁飞扬的俏丽来,整个人似被补上一层的彩,鲜艳,浓郁。

    江娘子满意了,推阿萁去纸屏后换衣裳。阿萁也不再推来让去,谢过后,大大方方接过衣裙,换穿到身上。她鲜少穿长裙,略有些不自在,半斜着身纸屏后探出来,道:“伯娘,我怕我装西施不成,倒成了东施。”

    江娘子笑道:“藏着做什么,我的眼光再不错的。”

    阿萁踮着脚提着裙,从屏风后绕出来,俏生生地立在那。

    江娘子有片刻的失神。

    岁尚小的小女娘,身量未足,稚气未脱,丰盈的双颊光滑细腻,眉长眸黑,秀鼻红唇,鹅黄的短衣系着红色长裙,她立在那,就如横枝上一朵将开未开的花,未曾红透的花瓣,吐出嫩黄的蕊。她这般惹人怜爱,又那般夺目。    江石将晒好的合蕈翻看了一番,又分成出了甲乙各自装好。再取一张黄纸包了上好的干合蕈,想让沈家家主辩辩优劣。

    他手上忙着事,心里又惦着线香,这禹京无论如何也要走上一趟,不然一只井底蛙,能知得什么是天,什么是地。

    出神间一回头,便见一个黄衣红裙的小娘子巧笑倩慢悠悠地转出来,似风中摇曳的花,似炉中跳跃的火,江石整个人都呆了,好似先前他从未遇到过她,今日才才初初将识,这一眼,似陌生又似熟悉,牵动着心尖那根线,许是百年前,许是千年前,他们早已相识。

    阿萁慢慢走到他前面,拿出手在江石的眼前晃了晃,笑问道:“如何?可还见得人?”

    江石看着她笑:“很好看。”让他想要呵护,想要珍藏,想要让她安心栖息。

    阿萁得了他的夸赞,心里甜丝丝的,眉眼弯弯,真如鲜花欲放。她穿着新衣,又打扮得干净,江娘子便不让她看炉火,只叫她在书房里看书写字。等得早上的菌蕈汤火煨好,装坛上船,江石也另换了一身衣裳,又将两家备的礼拎到船上。

    他二人要去沈家,江大便随船一道去桃溪,替他们送汤。

    沈家在二横街,据说原先是沈家娘子娘家的旧宅,沈家发迹后,将挨连着几座屋宅都买了下来,凿通宅院,旧屋拆的拆,修得的修,里头挖池引水,树木造山,虽外头看着无一丝富贵气象,却是藏富家中,不显山不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