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石和阿萁看着沈家大门,光看门口实在寻常,只左右两个精壮的护院虎视耽耽立在那显出不同来。
守门的一个护院打量他们年岁小,以为他们迷道的,扬声道:“小郎君小娘子可是走岔道,这处是私家地,里头也别无人家,你们掉头便是。”
江石上前作了个揖,又取出信物,道:“两位大哥见谅,我二人不是走岔道,是特地来拜访沈家家主的,有信物为凭。”
那个开口说话的护院接了信物,他虽凶悍,言语却和善,道:“既如此,你们先在荫处略站站定,我们是看门护院,不敢擅拿主意,须得问过管事。”
江石道:“有劳大哥了。”
护院拿着信物进屋,不稍片刻,就有一个穿着长袍,留着一捻胡须的管事跟着一道出来。阿萁看他面貌,打了个突:这人生得精明外露,倒有些奸相,怕不好相与。
那管事还没开口,先抽了抽鼻子,然后一击掌:“啊呀,好香啊,我闻着是山珍的鲜美,是了,定是这几日在桃溪盛行一时的菌蕈汤。”他贼溜溜的眼睛往江石和阿萁身上一扫,嘿嘿一笑,拿少了一个小拇指右手撇撇胡,道,“观小娘子与小郎君的年岁相貌衣衫,你二人就是在桃溪卖菌汤的主家。啊呀呀,真是年少有为啊。”
江石笑着道:“管事说得半点不错,我们正是卖汤的,先前就因卖汤才与沈家家主结缘,厚颜上门拜访。”
管事眯着眼,又深吸一口气,咂咂嘴,道:“那日得脸,尝了一盅汤,真是好汤,鲜得眉毛掉。小郎君,你们这十方第二汤,一日也只卖得二十多罐,尽被桃溪有脸面的人包全了去。如老汉我这般的,纵使舍得出银钱,却也一口都捞不着。”
江石闻弦歌知雅意,笑道:“明日定为管事多留出一罐来。”
管事算盘拨弄到好处,满意地笑眯了眼,捻捻须道:“嘿嘿,就此说定,小郎君明日送汤,给别落了我这一处。”
他这般眯眼咧嘴,活像一只修得人形的精怪,惹得阿萁暗笑不已。
管事生得像精怪,也如精怪般眼明,笑呵呵道:“小娘子不要笑,老汉我天生生得不讨喜的模样,不过能驳小娘子一笑,也是幸事。”
阿萁上前赔罪,道:“阿伯原谅则个,我不该以貌相人。”
管事毫不在意,笑着前头领路道:“小娘子多礼了。来来,小郎君和小娘子随我来,你们今日来得不落巧,郎主前脚刚出了门,家中只娘子在家,娘子请二位堂前说话嬉戏呢。”
阿萁开口道:“先头我们就得沈娘子的照顾呢。”
管事笑着道:“我们娘子良善和气,无人不夸不赞的。”
江石和阿萁双双点头称是,二人将带来的礼包交管事,管事收下让小厮抬走,带着二人穿花廊过前院。阿萁看院中草木扶疏,郁郁葱葱,绿叶好似添蜡,繁花万紫千红,一簇簇一丛丛,生机勃勃。
婢女阿素侯在二道门,远打远笑道:“正月一别,施小娘子与江小郎君又长大好些呢。娘子在里头等着你们呢。”她看阿萁和江石姿态颇有些亲密,戏谑道,“这回可不再不骗我说,你们是兄妹?”
阿萁腾得红了脸,轻声道:“阿素姐姐不要打趣。”
管事在旁笑道:“既阿素接了客人,我便撒手不管了。”
阿素笑:“有劳于管事了。”
管事笑眯眯地背着手一摇一摆走了,临走前还冲江石挤了挤眼。江石心领神会,笑着拱拱手。
阿素见了笑着道:“你们可是应承了于管事什么事?他这人没有多的爱好,只贪口腹之欲,定是想吃你们的汤了。”
江石笑道:“管事说话甚是有趣。”他看沈家管事,很有些市井习气。这样的人不是落拓不羁,就是犯过什么错事,沈家用人倒是不拘一格。
阿素掩唇轻笑不已,领着江石和阿萁往堂屋走去,堂院一反前院的繁木依依,疏简朗阔,方方正正,只一角种着修竹,石板路边养着几缸睡莲,一缸碧翠,底下许有活鱼,时不时摆尾搅开涟漪。
春将暮,天气渐热,沈家堂屋拆下了前后格门,另挂了丝草卷帘,帘坠坠着玲珑水晶,堂屋内设着屏风轻榻。沈娘子正和几个使女围着什么人,当中一个体态微丰的使女轻侬软语细声细气地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