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人家绕_作者:申丑(195)

2019-12-09 申丑

    江石笑道:“既阿泯找补了回来,便算了。只是,阿娘知晓后,怕不会就此放下。”

    阿萁重重心事始终不曾放下,江娘子对过去讳莫如深,决非家道败落这般简单,况且,听沈家家主的话语,细雪轻麻一经问世,便得追捧,后被名门大家所控,寻常富家,怕不能得。早间江娘子为她梳妆时,言语间,似乎也没觉轻麻如何贵重,甚至有几分视若等闲之意。

    这般细究,江娘子的来历,远非非富即贵一言可盖之。

    江石看她愁眉不展,知她担心江娘子,碍于江大在旁,不好多说什么,只偷偷塞了一块点心给她。阿萁正出神呢,手中一软,一团软糥的事物在她手心中,她抬眸,长长的睫毛扇了扇。

    江石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自己笑着往船舱一躺。

    阿萁暂将烦恼搁置一边,摊开手看掌心雪团般的白玉糕,送到嘴边咬了一口,轻软绵甜,直甜到心里。

    江大偷看在眼里,拿脚轻踹了一下江石,哈哈一笑。

    江娘子在家中理着箱中的旧物,衣裳首饰,江南多烟雨,又有潮梅天,这些衣饰,存得再好,经年经月的,都有了些腐气。

    有些昔时衣,如今验取,还是鲜亮,也不显过时,有些却也只是看着好看,再穿不得,只得弃掉。倒是那匣子首饰,镶真珠的都有些泛黄,实在不好上头戴。

    她取过小锤子,将那些真珠一一敲下来,留得银饰,到时另寻巧匠打首饰。

    想了想,将匣子倒转,摸到后头一个不小的暗扣,拿指尖轻轻一挑,听得卡嗒一声,轻推底板,拉出一个暗屉来。江娘子抿唇,从暗屉里的取出一支黄金步摇。蝶翅薄透如纸,无风自动,翅上镂刻着细细密密的连枝纹,蝶尾拖着几缕细细的金流苏,呵气间,步摇轻颤,颤动着无声繁华。

    时光流转,望断亭台楼阁,细细春风中,她仿似又在那深深庭院中。湖石堆起假山,漆红的千秋架高高架起,一个一身红衣,俏丽无双的小娘子站在秋千架上打秋千,飞腾挪转间,清脆笑声如珠碎玉溅。

    她立在一边,扣着手,目不转睛地看着秋千上的红衣女郎,直怕她摔将下来。

    然而,红衣女郎全不理她的担忧,冲她一眨眼,黑亮如星的双眸满是俏皮,还不忘吩咐左右壮仆:“再高一点,再高一点,我就能看到邻家内院了。”

    她听了这话,更加焦急,急道:“小娘子,快下来,邻家院有什么好看的,当心撞到什么人?”

    红衣女郎笑道:“邻家院有顾家郎啊,都说顾郎美如玉,有卫阶之貌,我看个究竟,好辨辨传言是真似假。”

    她大急:“郎君知晓,定要责罚小娘子抄经书。”

    红衣女郎笑道:“阿爹不过纸老虎,我到时求上一求,哭上一哭,他定舍不得罚我。再说,我看阿爹常去邻家寻顾家家主吃酒,两家好似有长来长往之意,说不得,以后还是通家之好,哪里又会责罚我?阿阮,你越大越会白操心。”

    她气得跺脚,眼看着秋千上的红衣女郎红衣翻飞,发间坠的金银铃叮铃脆响,眼里含泪道:“小娘子只随自己的心意罢,左右,我挨上一顿责罚。”

    红衣女郎一怔,让左右壮妇使女慢下推秋千,悠悠荡到她的身边,移开一点,将她拉到身边坐下,娇声道:“好阿阮,你怎生气了?好吧,阿娘舍得罚你,我可舍不得。我们一道长大,说好一生一世都在一块儿,你看你,眼睛都红了,我哪忍心看你落泪的。”

    她气咻咻地别开头,偷偷擦了擦眼。

    红衣女郎按她坐下,轻咳一声,笑道:“我们一块荡秋千,不翻花样,这样可好?”

    她被逗得不知是羞还是气,红了脸,半晌才破涕而笑,和红衣女郎一道坐在秋千上。两边仆妇笑看着她们,叮嘱道:“小娘子和阿阮好生坐稳,这回荡得高一点。”

    秋千越荡越高,缠着红绫的秋千索在空中划出一道一道红影,风掠过树桃,又拂过她们鬓发衣角。邻家院的一山一石历历在目,这是新搬来的人家呢,还不曾一一归整好,仆妇穿梭,忙里忙外,很有几分新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