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用瓷砖砌了个台子,和平常书桌一般高,台面上除了几碗粥,还摆着几碟小菜,用绿色塑料网罩了起来。
尧曳把最后一只碗端到台子上。
粥碗里细细的白气往外面飘,尧曳顺着看向窗外,天空仿佛在头顶流动。蓝天底下,张晓和刘馆长已经把桌子垫稳当了。
他们走进屋里一起端菜。
方桌中央摆着一只最大的深盘,里面盛着热乎乎的炖咸鱼。周围摆了四样小菜,都是冷盘,一道腊肉拼腊肠,一盘腌萝卜,一盘酸黄瓜,还有一盘切瓣的咸鸭蛋。
都是些好保存的腌制食品,但在如今,已经算是丰盛了。而且配粥很香。
小罗搬来一摞椅子,围着桌子放好六把,大家都坐下后,还有一个空椅。小罗抬头问老李头:“你儿子呢?”
老李头说:“准是睡过头了,我们先吃,不管他了。”
刚拿起筷子,有车轮声在院墙外滚过。下一秒,一个半长卷发的小伙子骑车蹬进院门,在桌子旁边“嘎—”停下了。
他的两个车把和后座上都挂满了行李,背上还背了一把吉他,一跳下车,挂在两个车把上的行李没了平衡,一左一右掉在地上。
老李头瞅了他一眼,然后夹了块黄瓜吃。
小罗一笑:“这不,刚说完就来了。”他拍拍身边的空椅,“来,饭刚好。”
小伙子也不管行李了,支好车,就赶紧走了过来。他冲大家一点头,下巴朝老李头一扭:“这是我爸。”然后指指自己,“我,李乐。”
说完他拉过椅子就坐下吃饭。
这一行南下的六个人,齐了。
这张折叠桌不大,抬头夹菜,低头喝粥,脑袋都凑在一起。
尧曳喝粥的时候,听到两边都是筷子的夹动声,细细的咀嚼声,以及小声的评价声。
小罗美滋滋地边品尝边评价:“这个咸蛋好,都流油了。”
刘馆长抬起头:“是吗?”赶忙伸胳膊夹了一个过来尝尝。
尧曳印象中与家人都没这样吃过饭。
这很奇妙,他们都没有太多的相互介绍,但却仿佛已经足够熟识了。
像是聚在同一辆旅游团大巴上的旅客,每个人都只知道对方即将与自己去往同样的目的地,除此以外,其他的信息都不重要。
然而每个人却都足够友善,都带着轻松的心情。
这是环境造就的默契。
菜下了一半,李老头拎出一袋玉米饼:“这些菜都有点咸啊,就着吃。”
张晓抬身拿了两张饼,坐下后,递给尧曳一张。
尧曳已经快把碗里的粥喝完了,她微微摇头:“我吃饱了。”
张晓说:“那吃一小块。”他把一张饼掰成两半,又把其中一半掰下一角,看向她,“就这么大一块,尝尝。”
尧曳唇角一弯,把那饼接过来,咬了一口。
饼是凉的,咬在嘴里结构松散,有种粗粮特有的干香。
她又吃了两口菜,然后把碗底最后一口粥喝掉了,之后她慢慢咬着饼,像在吃某种零食。
身旁的张晓在认真吃饭,一口饼,一口菜,几轮之后再就一口粥,有种势必要吃到最后一刻的架势。
尧曳目光滑过他,随意往下一瞥,视线突然停驻了。
她这边的桌角底下垫着一叠报纸,那报纸随意折成了巴掌大小,冲上的那一面正是头条新闻,加粗字体印着标题
——最后一个“无电村”通电换新颜
新闻详细描述了工作人员翻身跃岭,肩扛手拉,将电送到各家各户的艰辛过程。通电后,有的村民买来豆腐磨浆机,在村里开起了豆腐作坊;有的人买来电动木材加工机械,办起了木材加工厂。总之通电后,提供就业岗位也多了,各行业的产值也急速增长了。
之后文字被桌腿压住了,只能看到最后一行写着,当电灯绽放出温暖光芒那一刻,村民邓新民激动得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