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萨罗伯爵在经过这个区域的时候脸都皱成了一团,在看见一个十来岁的脏兮兮的男孩蹲在街边排泄时,他做出了一个嫌恶的表情,然后盯着走在他左前方的乔娅,从她的裙子一直看到灰鬃马的马蹄,生怕贫民区地上的泥污溅到乔娅的裙角已经灰鬃马身上。
乔娅回过头的时候,刚好看见他皱成一团的脸,便笑道:“刚刚不小心走错了路,这里是罗马贫民区,还住了些从异教地区搬过来的人,咱们赶紧离开吧。”
佩萨罗伯爵忙道:“对对对,咱们赶紧离开吧。”
乔娅听他这么说,回过头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扬起了一个弧度,握紧了手中的马鞭,高高扬起,抽在了灰鬃马的马臀上,灰鬃马吃痛,嘶鸣一声,便加快了速度,从贫民区街道中间冲了出去,惹得街道两边的人都指着她的背影骂骂咧咧。
大约是在罗马的这几天佩萨罗伯爵都没有好好骑过马,难得一次马蹄踏出了罗马市区,又听见了马儿撒欢的嘶鸣,他握着马鞭的手也有些犯痒,来不及等亲卫赶到,便也随着乔娅一道策马冲了出去。
贫民区外,便是一路横贯罗马城而出的台伯河,郊区的旷野少了城内河道的人工开凿痕迹,带着野性的湍急水流拍打着两岸,这样的水流声,趁着马蹄敲击地面的声音,更使得人的心都随着马蹄一般飞驰而出。
佩萨罗伯爵没想到以侧骑这样高难度姿势骑马的乔娅居然也能跑得这么快,成年男人的好胜心使得他不断地驱赶着自己的坐骑,想着再快一些,便能超过跑在他前面的乔娅了。
而这时,侧坐在偏鞍上的乔娅身形却有了些摇晃。
佩萨罗伯爵还没反应过来,却见乔娅已经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从偏鞍上掉下,滚进了台伯河的急流之中。
佩萨罗伯爵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立马勒住了马匹,他几乎是从马鞍上滚了下来,再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河边。
旷野之上的台伯河波涛滚滚,带着席卷一切的姿态,将所有坠入的东西,卷入了水底漩涡深处。 即便切萨雷曾经见过乔娅晚上在屋顶上飞驰的样子,却也从来不知道, 这个看上去温柔娴静的姐姐会游泳, 即使知道, 在看见台伯河的滚滚浪涛之后,也不觉得那个身娇体弱的少女可以在这样湍急的水流之中活下来。
这是四季之中风光最为迷人的春季,却也正是台伯河河水最为汹涌的汛期。
那一天, 台伯河两岸都是教廷护卫队的士兵,甚至还有许多罗马贵族的仆人们也加入了搜寻, 只不过从乔娅坠河的地点,一直到奥斯蒂亚附近,都没有发现坠河人, 只是在入了夜之后, 一个费拉拉大使派出来的仆人从河岸边捞出了一条珠链。
那是乔娅这一天固定在头发上的装饰,珠链上还缠绕着几根**的头发, 在搜寻人员手中的火把照耀之下,闪烁着淡金色的光芒。
台伯河再往下, 便是第勒尼安海了。
在来自梵蒂冈的搜寻队伍沿着台伯河两岸搜寻至第勒尼安海畔的奥斯蒂亚时, 台伯河上游罗马城边缘的那个贫民区里, 依然没有任何贵族踏足此处。
初春时节的亚平宁半岛带着料峭春寒, 入了夜之后少了阳光的照射, 气温急剧下降, 贫民区的每家人都搜出自家里最能抵寒的衣物, 一家人披着衣服, 靠在背风处取暖, 说着近几天的趣事,然后谈到了午后那两个骑着马闯进贫民区的贵族男女。
“是迷路了吧?”一个小男孩说,“不过那马还真长得好看,骑着马的贵族小姐也好看。”
他话音刚落,便被自己的母亲敲了敲头,只得“哎哟”一声,抱着头缩到更角落处。
乔娅坐在一栋废弃屋子的窗后,窗户没有玻璃,风带着几点雨丝灌进屋内,连着这个小孩的嘟哝也带进了她的耳朵里,她笑了笑,然后又在风中裹紧了披在身上的脏兮兮的绒毯。
这间屋子虽然是早前的罗马居民废弃的,但是搬来此处的人用能找到的工具和砖石,将屋子细细填补过,房屋角落处放了一张由木头搭成的简易的床,还有从其他地方寻来的缺腿少手的椅子。
靠近门窗的地方,则烧着一个小小的火堆,屋子里的住户,便是靠着这个火堆,来抵御初春时节的寒冷。